(修订版载于虹膜公众号 )
《我的姐姐》走出了一个张子枫。
说「走出」,并不跟出道时间直接挂钩,毕竟今年将满20岁的张子枫,在5岁就完成了这个动作,8岁更凭《唐山大地震》,成为百花奖最佳新人奖最年轻的获得者。但《我的姐姐》之后,她才真正成为了「演员」张子枫,优质的那一挂。
还停留在「子枫妹妹」阶段的观众,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安然姐姐」。这个角色比张子枫大了四五岁,而对于十几二十的年纪,岁与岁之间的密度大得几年就能跨过几代。张子枫就跳起来,够那个本该是未来的角色。
与天下掉下来的弟弟安子恒年纪差了将近20岁,「长姐如母」这个戏中的「诅咒」逼迫她同时表现出姐与母的意思来。二人既排斥又黏连的关系,曝光了男权社会下女性的无数枷锁,张子枫就在矛盾情绪之间跳荡,或恼怒或无奈或恻隐就都有了演技发挥的空间。
有一幕,是她在医院辞职当天,看到又一个男人枉顾妻子性命,非要她转院生产。有了两个女儿还要弃大保小,安然忍不住去阻拦这个重男轻女的所谓父亲与丈夫,在争执中的崩溃情绪泼洒开来,张子枫那种盛怒之下的无力,炸开了又软下去,余波都辐射到了大银幕之外。
朱媛媛饰演的姑妈前来助阵,随后把她带回去,吃西瓜。讲究但却自然而然的地方是,她用勺子把瓤心最甜的剜出来给安然,自己把剩下的再切片,坐下来吃。朱媛媛的烟火气百般自然,张子枫跟她对戏,都一一接住了,两个「姐姐」用两种方式,流两种眼泪,不好安慰,安慰都在西瓜上来,吃完,安然强笑着鞠了一躬。那鞠躬,像是把观众心里最甜的瓜瓤也给鞠掉了,叫人轻轻惊叹,无所顾忌的快乐,也是可以一瞬间掏空的。
张子枫这几场戏很好,而好的又不只是这几场戏。她是真正在戏里活泛开了,跟不同戏路、不同功能的演员对戏,在稳定的主声部里,唱出了不同的变奏。尤其是哭戏,各有各的层次与表达,也各有各叫观众心中翻波的功力。
翻着翻着,翻出了新鲜感。这张子枫「按部就班」了这么多年,不一样了。
在之前,她跟大多数童星有着相似的规划。几岁的时光,她被放到各种故事里混经验,砖头一样,哪里需要哪里砌。直到冯小刚让她在《唐山大地震》与《一九四二》中,负责给观众尚未溃堤的情绪添一根稻草,张子枫就有了轮廓。十几岁时开始,她以小女儿和女学生的适配身份刷屏,尤其是从电视剧《小别离》里的方朵朵,到《快把我哥带走》的时秒、《你好,之华》的少女之华等角色,或动或静,都有了表达的空间,而《唐人街探案》系列里的思诺,让她承担了些许超乎年龄的邪性。
这些经历除了在培养观众缘,就是多做试探。先把能够丈量到的领地尽量踩到,她才好跨出去试水,出演这一部很有可能斩获演技类奖项的电影。
那从《我的姐姐》后再打量张子枫,打量我们始终误以为仍是小孩的00后,就有了一种「早熟」的错觉。不只是突然感应到他们从校园戏、家庭戏里长大的迅疾,而且,似乎得收起小看小孩小打小闹的眼光了。
00后作为代际,比我们想象中要更早地形成声威。易烊千玺因为口碑之作《少年的你》提名金像影帝,就是个非常强烈的信号,而张子枫这次也不免引来人们猜测,第一个00后影后,会否花落张家。
还记得2016年,24岁的春夏成为金像影后,同年底,同岁的周冬雨被封金马影后,我们才在兴叹,年纪轻轻的90后都登顶了,这倏然过了5年,下一代的内地影后种子选手张子枫也浮出了水面。
之所以要强调地域,是因为彼岸还有一个文淇,奖运好得羡煞旁人。但理应更让同辈甚至前辈垂涎的,是她对于超乎岁数的角色有着「少年老成」的洞察力与拿捏感。14岁不到,她在《血观音》里演被毒计、暴力、色欲所侵吞的小女儿棠真,表面越是乖顺无辜,就越是透得出一股凉薄。而《嘉年华》那个为保护自己而对性别霸权、身体侵犯见怪不怪的酒店打工妹小米,也被她半挣扎半「自毁」地演出了心性复苏的递进。
早慧如此,难免被寄托更多,但更重要的是,内地年轻演员群体中,多的是流量至上钳制演技输出,但台湾更传统也更较真的电影环境,还能更多培养与保留一些好胚子。把文淇视作张子枫当下最强的坐标之一,意义也在于此。
近来常常见报的还有新人刘浩存。身为唯一的00后「谋女郎」,她被寄托着「前辈」周冬雨的电影运。目前无论是张艺谋的历史伤痕题材《一秒钟》,还是韩延的绝症疗治题材《送你的一朵小红花》,都属于可以「带人」的深沉型电影,跟男主张译、易烊千玺合作,从女儿演到女友,从展现天然状态调至揣摩表演技巧,是需要在稚嫩以及世故之间找准平衡的,所以哪怕被质疑演技苍白,这样的跨度,也足够让刘浩存弯道超车。
跟张子枫在《你好,之华》里饰演姊妹的邓恩熙就是很有基础的一位。最值得一提的是她担纲主演的《少女佳禾》,这个因为母亲意外离世、父亲逐渐疏远而陷入暗淡生活的女孩,旧有仇怨,新有霸凌,不得不为自己挺身而出时,那种「惨烈」叫邓恩熙糅合了愤怒、绝望与犹豫进去,在大银幕上汇成了一股叫人生疼的情感力量。不过,虽然她演得不差,不叫好也不叫座的电影并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跳得更远。
其他一些同辈,《流浪地球》《快把我哥带走》的赵今麦,《二十不惑》的李庚希,《赘婿》的蒋依依等等年轻女演员,还需要有更密集甚或更精准的发力。
就跟女演员一样,暂时能够冒尖的,还是童星出道且有硬货作品在手的易烊千玺,至于同行的王源、王俊凯(1999年生),以及陈飞宇、吴磊、荣梓杉、胡先煦等人,也都需要有足够好而且足够多的作品来证明他们。好歹如今,是连10后王圣迪都要提前跟这些「前辈」平分秋色的时代。
这也能看到,演员代际之间,前浪与后浪的界限在进一步削减,时间也显得进一步「紧迫」。也许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分割孩子与成人之间的门槛大概是16-18岁这个年龄段。这是一截非常短暂的中间态,迈错了步子,可能是职业生涯的「万劫不复」。
但是,要是能够捕捉到了,释放开了,这个演员就能盛放出足够惊艳也足够让人惊羡的实力。比如曾国祥之于易烊千玺,后者作为童星、作为偶像、作为小孩,终于在亟需转型与突破的关口,遇到了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迈过这个年龄段,这个表演分界线,他一夜之间就跨越了同辈需要漫长时间才有可能够得着的「可能性」。
对于「沉寂」的大多数人而言,顺势抓住这短短几年,通过各种青春戏、家庭戏找准表演的感觉,也不失明智。终归没有几个人能像易烊千玺那样「一蹴而就」,或者像张子枫这样,幸运地接得到各种剧本来过渡,便于尝遍年幼角色后可以选择继续深耕,也可以选择跨界进击。
在这里叹00后「凶猛」,叹的还是拔尖的一小撮,毕竟张子枫追上了,甚至很快就能越过了易烊千玺的光辉,成为「逼着」同龄演员跳出舒适圈的又一「典范」。
不过,这也暴露了00后所面对的某种尴尬,这恰恰源自于不等位的「早熟」。演员早已跨到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尤其是在更容易催熟的娱乐圈,但是却被比校园早恋禁令更「严格」的商业规则给绑了手脚。
很难得地,在《我的姐姐》里,张子枫有了男朋友,更有了吻戏。之所以加了个「更」字,是因为国内对小演员似乎有着一种秘而不宣的「保护」,导致他们想要延长扮演少年的演员寿命时,戏里戏外都要杜绝性意味的出现。于是,00后面临着岁数渐长,但是观众与市场「要求」他们继续停留在国产片里的十几岁,实质上,这并非「早熟」,而只不过是受众表层意识中的「早熟」。
所以张子枫需要借助的,是角色已经已经二十四五岁的设定。即便如此,这也还是引起一定的愕然,这大概是家长式观众群体难以迅速接受的某种「粉圈思维」。更发人深省的,是导演陈思诚看完这部讲述女性困境的电影后,「揶揄」张子枫的银幕初吻没能放到《唐人街探案》系列里。这种不得体的「争夺」,更为张子枫,为00后,为年轻请女演员添了一重所谓男性审美大环境造就的尴尬。
反过来看,张子枫这一次的「破格」,也更是一种试探,甚至宣言。「早熟」之于00后的福利,是意识到自己可以去「熟」,也能够「熟」得起来,这对演员而言,无疑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解放。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独属于他们的好时机。
毕竟在国内,一方面是青春片、偶像剧有很大的市场,在流量利好的同时,也让许多年轻演员走不出来,另一方面,则是电影电视剧对女演员一贯的相对不友好,就连张子枫,都表示过,「我不光会担心没戏拍,(还会担心)长时间不演戏就演得不行了,之后就失去了感知一切的能力」。
此时细想张子枫的奋起与自省,对现下的电影与电影环境,也许会生出更悲哀的心态。
其一,表演环境如此败坏。中老年女演员常叹接不到合适甚至适量的好剧本,更没有多少好戏可拍,现在即便是选择权正多的年轻演员,也生出了同样的隐忧。但另一方面,疫情前热钱不断涌入,带来过电影短期内的虚假繁荣,早就让流量+IP成了许多演员醉心或不得不醉心的名利双收的路数,模式化的流水线生产干扰了健康的影像表达,劣币驱逐良币愈演愈烈,商业电影愈发成为一个任人装点的小丑。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摆在好演员面前的问题不止是剧本数量问题,更是质量问题,这质量是需要演员去献祭的,多少演员屈从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呢?
譬如我们可以站在影迷角度自私地认为,倪妮可惜就可惜在,在《金陵十三钗》中惊艳过后,哪怕担纲主演的戏层出不穷,却要等到9年后的《拆弹专家2》,演技才被再次「认真」提起。在极其宝贵的二十多到三十多的年龄段,她享用了流量红利,但也许换不回一个演员标签了。而这,契合了很多85后演员专注流量变现的大IP、大女主的影视现状。
其二,中国电影与世界影坛越来越脱轨。好电影与好演员一损俱损,经历过60后巩俐、70后章子怡所代表的国际成就,那种不可复制的路线与视野,更衬得我们当下不断缩窄的窘况。90后的继任「谋女郎」周冬雨通过两岸三地合拍的《少年的你》,够着了连奥斯卡的门槛,已经是足够致幻的兴奋剂了,但留给后来者的挣扎空间,短期内是见不到更多改善的。
让第五代、第六代导演出征国际影坛成了越来越遥远的传奇,而传奇发黄了,也不过是商业法则侧边无关痛痒的注脚罢了。我们现在自然也有新电影亮相各大国际电影节,只是名导演少了新锐甚至尖锐的表达,新导演又缺乏长足发展的利好环境,关键是那种拼死拍好电影,继而业内、圈外持续沸腾的精气神没了,多的是变现能力的关注,以及表达尺度的玻璃心,这无疑是最让真正的电影人所痛心的。
其三,演员断代如此剧烈。不只是以代际、年纪划分,更是好演员出得太少,太慢,几代谋女郎、周迅、宋佳等人过后,是周冬雨与春夏,然后似乎就要接续到张子枫,而目前的张子枫同样跟同辈拉开了巨大差距。各年龄段好演员的密度越来越稀,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哪怕热钱涌入近几年遭遇了冷水,却没有多少人试图修复畸形的电影生态,反而仍有许多人愿意将之视为赌桌,豪赌一把就是目的。
日渐遇冷的弊病之下,从上到下的电影人都忘记了,电影一定要走在演员之前,这是演员打响名声、赢得主动权,而电影能够持续发展、获得生命力的不变法则。
张子枫可贵就可贵在,她有作品意识。20出头的年龄段缺乏优秀演员的有效表达,张子枫能够提前顶上,算是第一个抓住先机的,第一个抓得住的是她,而不是其他同辈人,也许在于她很难得地做到了专注,不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把戏演好,而且能在流量至上的娱乐圈,让演员回归相对纯粹的表演。
而我们试图为每一个从污泥层出头的演员呐喊,就像是在日薄西山的电影圈内,召唤一个个超级英雄,希望他们能够抗打,更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逆转时空,从商业与工业巨兽口中,把残损的电影躯体给拖出来。日后究竟怎样续命,怎样复原,不得而知,但期待完00后,希望我们不致于通过巴望10后、20后,来延续这种致命的虚幻感。
这并不是一部站在女性立场讲话的电影。
以第一场戏为例,安然爸妈手机里没有安然的照片,这本来就是个视觉信息,但是被处理成交警的台词,一句带过了,让本来就有“姐姐”经验的观众去想象这种感情,没有“姐姐”经验的人得到父母双亡这个信息就够了。这两个信息在这场戏的主次是拍反了的。是不是有意为之,我还不确定,毕竟第一场戏。
安然的困境,家庭和社会让她养弟弟,但是她不想养弟弟。几个层次,一是从情绪出发,不想养,没好好拍(第一场本来应该完成这个任务,闪回也在完成这个任务);二是实际情况,不能养,几乎没拍——为什么不能养?因为挣钱难,结婚难,这个弟弟要不要花钱,耽不耽误她挣钱学习?没拍,安然男朋友的家人对弟弟恶作剧的反应,没拍(现在安然非要读研的心理被处理成赌气我也是服了,男朋友分手也处理成他妈的性格问题,这些都可以间接的理解成“不能养”,但是非常间接,同样需要观众有“姐姐”经验)。
直接的,用戏、用影像拍了啥?弟弟的可爱,弟弟的牺牲懂事,反向抛弃自己成全姐姐。
我就说这个故事可能在文字上成立,电影化根本不成立,姐姐没法和弟弟“打”,牛逼的张子枫没法和这个天才小演员打。弟弟无辜,且是弱势群体,不战而胜。但是编剧导演,到底想说什么呢?当弟弟牺牲自己还被姐姐打哭了之后,你们留给姐姐什么选择空间了吗?
姐姐只能跟姑妈打,另一个姐姐。我妈在我大一跟我说,想要个孩子,但是怕她跟我爸出事了我相当于多个儿子,负担不起。我妈还没为我舅牺牲过什么梦想,这是一个母亲会考虑的事情。这里面的姑妈,有文化背景有理想,被环境压垮了,反过来压迫姐姐,这应该是这个故事的开始(事实上,这也确实是这个故事的开始,只不过被截胡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不会写剧本吧。)
片子里面的女性群像,都很匆匆,堆在一起,没有前因后果,我就说鸡贼吧,我自己也这么干过。
我打个一星吧。
(首发于《Vista看天下》)
近来国产电影出现了不少与女性议题相关的作品。春节档大热的《你好,李焕英》讲“母亲”,到了《我的姐姐》,戏名更是直接揭晓了主要角色的身份。不但两部戏中的女性都涉及了家庭内的两种“角色”,而且巧合的是,两部戏的编导也皆为女性。
相比《你好,李焕英》喜剧的类型包装,及主打母女情的戏剧定位,《我的姐姐》则很不一样。无论从电影故事本身,还是从戏中所折射的社会性议题来看,它都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女性主义”定位。
戏中由张子枫饰演的姐姐安然,在电影一开场就遭遇了父母丧生的变故,遗留下一个自己并不熟稔的弟弟。大家庭中的亲戚要求姐姐抚养弟弟,但姐姐却希望能一个人去北京读书,整部戏的戏剧性便是从这“左右为难”的选择、及姐姐和弟弟的关系变化当中延伸开来。
电影中为“安然”这个角色设置了相当多当代社会典型的女性困境:伦理上,父母和大家庭抱有着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观念,上一辈的姑妈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长大,她牺牲了自己的人生去成就自己的弟弟,而这一代的“安然”则同样遭受着这种“男尊女卑”观念的压迫,无法自如地选择自己的命运;情感上,积弱的男友也没有能力为“安然”争取自主的空间,他总是轻易地向长辈和社会现实低头;职场上,“安然”则要面对有权阶级的压力,不能单纯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应有的公允对待。
乍看下来整部戏其实有着非常浓厚的社会写实意味,而“安然”这个角色的内里确实也隐藏着某种女性的反抗性与自主性。只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只是这部电影在女性议题上面的包装,整部戏的价值核心其实仍旧是相当之保守和陈旧的;或者应该这么说,从确定了整部电影的主线关系是一对“姐弟”开始,整部戏就注定了内核一定是“保守”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戏剧发展的需要注定了这份“保守”。这对姐弟关系在原本的戏剧设置中是不熟悉的、冲突的。弟弟一开始总是处处与姐姐作对,而戏剧在慢慢的积累和发展后势必要带来变化,二人的相互理解和彼此之间产生的依赖、关怀是必然的。所以在故事的最后,姐姐选择没有签领养协议而是带走了弟弟,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正常稳妥的戏剧发展逻辑,也本该是一个十分温情的结局。
而吊诡之处却恰恰出现在了这个结局上。皆因电影在之前陈设了相当多的女性困境,而这些困境多数是归咎于人伦环境的压力;但这个结尾的处理,却令姐姐陷入了新一轮人伦情感的束缚之中,再一次用亲情绑架了姐姐的个人选择,这似乎也预示了她最终走向的,将是和她姑妈完全相同的命运。
这部戏的编导曾经阐述这个结局其实是具开放性的,安然仍是有强烈的自主性格,她绝不会重蹈上一代女性的厄运。但问题是,安然这个角色如此年轻(大学刚毕业),要完全独立生活已不容易,何况是要再养育一个弟弟;而安然希望去北京上学,在地理位置上天然也已经设置了另一道障碍;而安然的整个家族中,在剧情中也已经交代了在现实层面,确实无其他人可以真正照顾好弟弟。电影并没有交代安然在带走弟弟之后可能面对的更大困境,而编导完全不理角色的现实处境,轻而易举地形容她会“走上不一样的路”,这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相当不负责任的说法;而这个所谓的开放式结局,只是给人物制造了更大的困境,也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供她喘息的出口。
另一方面,这部电影中对于人伦情感的善意描述,也注定了这部电影内核“保守”的必然性。电影一开端,似乎安然身边的许多人都不是正面角色:遵从传统伦理约束,懦弱的姑妈;成天游手好闲的舅舅;撞死安然父母,有酗酒嫌疑的钟勇;在医院中仗着家庭背景颐指气使的女医生;还有一开场已经死去,十分“重男轻女”的安然父母。但在戏剧的发展中,这些人物都会慢慢显现出善良、温情的一面,颠覆观众对他们的既定印象。这些设计在塑造人物上当然是有效的,能令到人物立体,我当然更不会怀疑这份善意的真心。
只不过,这种写法令这部戏又一次产生了吊诡的分裂。因为戏剧中所阐释的那份女性困境恰好就是被各类人伦情感所绑架;但在电影中,曾经令女性陷入困境中的每种情感却几乎都是善意的——没有一个人是坏人。就算是出现在医院之中,最坏的那个要逼迫老婆生男孩的男人,谁又能知道他在家中是否也是一个慈父或孝子呢?所以电影中的设计几乎让我们原谅了所有人,但原谅之后呢?既然没有人有错,亲情又是温暖的,那女性们能怎么办呢?她们能选择的似乎只能是再一次为了各类情感,而陷入自我牺牲的桎梏之中。就像安然在听完姑妈的陈述之后,下一场戏就是去寺庙给全家人点了许愿灯,戏剧中透露出的那种用人伦情感覆盖掉自我的意识形态其实是非常清楚无疑的。
是故这部电影又呈现出了国产电影中常见的单纯“煽情卖惨”的局面。之所以说它是“卖惨”,是因为这些惨是没有控诉对象的:身边的人没有错,问题的制造者(父母)一早已经死亡,大环境更没有错(不能拍或不能说),每个人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也不知该向谁申诉,一切就像是一场不可控的“天灾”,最后只能自影自怜大哭一场了事。而戏中每逢女性角色遭遇困境,便配以大段大段的煽情音乐制造悲情,那份催泪的商业目的也已异常明确。而我怀疑的只是,戏中这样单纯展现女性困境除了一顿猛烈煽情让观众哭一把之外,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如果困境只是单纯被展示就已经足够的话,那我们经常在社会新闻中看到的那些女性遭遇,哪个不比戏中这些煽情情节来得更深刻、更值得反思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本就是一部商业电影,煽情并非什么原罪。说到底,电影之所以呈现出如此分裂、自相矛盾的迹象,一切源头还是剧作的问题。
剧作在阐述女性议题之余,又想主打“姐弟情”的人伦温情,想面面俱到两边讨好的结果,就是在戏剧上顾此失彼和产生了议题上的自我矛盾。如果弟弟单纯做副线,主线集中讲姐姐和姑妈的关系,戏剧上的变化替换成两代女性从矛盾到最终完成和解,想必在温情之余也会更加扣紧“女性”这个母题,不会陷入如今这般难以自圆其说的境地之中;又或者专注做“姐弟”关系,刻画好家庭关系之中的普世情感,不必非添加如此多女性议题,电影也会变得完整和纯粹许多。
而现在的剧作为了同时兼备人伦温情与女性主义,却令两个方向都失去了力量。女性主义变成了纯粹的话题式展示自不必说,另一边厢的“姐弟情”也处理得相当仓促。诸多观众反映弟弟的变化速度和成熟度太不合理,恰恰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戏剧篇幅去铺陈二人的关系转变。弟弟不是不可以成熟,只是戏剧上用了太多篇幅去刻画另一个主题,没有好好在二人关系上细心做铺垫,也没有好好刻画弟弟的性格轨迹,于是弟弟突然变得对姐姐充满情感,甚至于非常主动地打电话给领养人求领养,在戏剧上其实都欠缺了一些说服力。
剧作的这些问题当然也反映了电影本身贪婪的诉求。这部电影显然希望在商业元素上能够大小通吃:既想吃女性议题的红利,又想用人伦煽情来打动更多观众。但归根到底的问题是,究竟女性的困境、女性的自主是不是编导最想说的话?是不是她们最想表达,希望让观者关切到的地方?而现在电影出现了这些自我矛盾的问题,但票房成功,是不是编导就非常轻易地乐见其成?
这其实无关这部戏究竟是女性编导还是男性编导。无论编导是女性还是男性,如果他/她们的电影最后变得只剩下商业性的话,那对中国电影而言一定不会是一件好事。
这电影看得我气鼓鼓!电影院在6楼,从影片结束到坐手扶电梯到一楼,我都没能把气给消完!
打两星,完全是冲着演员们的演技去的。 有些台词有些矫揉造作,其实我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编剧们有想说出来的金句,也是情有可原。 长辈们的老观念,远近亲戚的反应等等,也很生动真实。 但是!弟弟怎么就突然乖巧了?!为了推动姐姐对弟弟的感情,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就会这么乖巧?! 回到现实吧!看看身边那些上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们,从小被爹妈视作珍宝的,爸爸都舍不得打一下的,有几个可以每天早上痛痛快快起床、穿衣服、吃早饭?!且不说每天放学后的吃饭,玩耍需要陪伴的时间。而这些,对于备战考研的姐姐是多大的挑战!即便有姑妈的帮衬,但是一个小朋友所带来的生活的琐碎绝不是不会用筷子,早餐挑食想吃包子就能一笔带过的。不然,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帮助爸爸妈妈扶养一个孩子的情况了。省略了生活的所有的琐碎,过于淡化姐姐对于突然起来的抚养工作的不适应、时间上的冲突、期间的精疲力尽,只为突显弟弟对姐姐的需要,来证明“弟弟很好带,很乖”,是不可以的!没有了长姐如母的艰辛,会让姐姐的弃养显得铁石心肠。
好,即便说电影不是纪实片,可以有侧重。 那么,在电影的最后,编剧是不是太坏了!这是我最气愤的地方!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怎么就不愿意给两秒的镜头,来交代姐姐的出路?为什么电影的结尾停留在踢足球的草坪,依旧停留在亲情的需要,责任上面?俄罗斯套娃,不是没有找到另一半吗?姑妈不是赞成姐姐过自己的人生吗?思想上不舒服了,画面变成暖色调了,可是命运的归宿还是成为奉献的姐姐?!
为什么不可以给姐姐一条出路,一线希望?比如姐弟俩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我甚至粗略得算了一下,一套房子卖了100W,姐姐即便现在一分积蓄都没有,在北京租房子,让弟弟上小学,请阿姨帮忙接送和做饭,这样的生活过5年,姐弟俩50W怎么也够了吧。
电影名称是“我的姐姐”,现在来看,越发感觉讲的是姐姐的牺牲奉献,和父母、和童年、和亲戚的和解,并认了宿命,走回上一辈的路。
现在的结尾,让影片里那些关于个人感受的台词,“我的人生不只是你”,被完全推翻了。 可是,不可以啊!自我意识是需要被保留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实现自我的需要和权利,当我们作出牺牲的时候,永远都不是理所应当,也不应该被当作理所应当!
所以,这个结局让我生气。它无视了姐姐为自己人生的所有的奋斗,并让旁观者可以轻易地说出一句:“是的,谁叫你是姐姐呢,没办法的。”
1,我觉得这电影应该叫《我的弟弟》,主角是安然和她的回忆、现实和梦想,她首先是她自己,先于“姐姐”这个身份。
(补充,后知后觉的后觉,我发现《“我的姐姐”这个说法有很强的凝视意味,引导观众用弟弟的视角去评判姐姐的选择,作为女性观众这确实是让我不舒服的,因为我从来不会想着用生活中哪个男性的目光来审视自己。)
然而这个故事虽然说主角是安然,但是从头到尾都使用了弟弟的视角,各种情绪处理也都使用了弟弟的意愿。然后最后一幕,安然向“姐姐”的职责屈服,用来“催人泪下,着实有点讽刺了哈。 2,领养那家人就很怪?领养到最后了开始拿出协议了,一开始没有协议好吗?最后一定要出现牺牲的戏码吗?安然完全可以继续和这家人协商,时不时从北京回来看看弟弟,互相拜访,也可以像弟弟一样和这家人温暖地相处啊!
这里处理得很像为了煽情而煽情。很多部分,还有安然放弃追究肇事人责任的部分,处理得也太模糊了,像是为了煽情而强行忽视掉了一些东西。 3,安然本来就该是自由的,她很坚定,行动力强,敢走敢闯,能担大事,女性一贯屈从的地位并不能使她屈服,心中没有锁链,有形的锁链也休想困住她的。她是可爱的存在主义姑娘(私心。
整个故事乱七八糟的部分太多了,感觉把安然和姑妈一家几个人相处的剧情处理好就完全够用了。(而且姑妈的女儿还住着别人家的房子,没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儿子则住在家里,卧床的丈夫曾经偷看侄女洗澡,她家岂是姑妈一个人自顾自内心宽慰就能说得过去么?)
补充,后知后觉,这里也有点怪,像偷换概念。安然所做的是去摆脱父母强加给自己的女孩子的命运,她的个人意志被处理成了“其实我是想父母认可我才这么做”。然后,仿佛只要她和以弟弟、姑妈为代表的原生环境互相理解,追求个人的梦想反而成了次要的事情。这里很像把严肃的问题降维处理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个人感觉)亲情只能宽慰到人的心灵,不能用来解释重男轻女、强加命运这么沉重的话题。
(因为重男轻女并不只是父母个人的意愿,可能父母一边重男轻女一边觉得自己还爱着女儿,实际上他们给出的爱经不起推敲。而安然如果只和父母家庭和解,那她反抗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所以我倾向于最后安然还是走了自己的路去了北京,哪怕她最后摔下签字笔抱着弟弟哭泣。
(但是结局处理得确实不好,开放式结局也使得影片提出的问题没讲清楚,究竟是生而为人的反抗还是珍惜地忍让,结尾是该表态“坚持歌颂”还是“息事宁人”,却表了个意味不清,要观众去猜。)
3,我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安然是我的恋人,我在这样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如果安然是我的恋人的话,首先我应该在立场上和她站在一起,并不会出现试图用我的家庭绑架她的场景,也不会傲慢得试图替她考虑,对她指手画脚。(但显然,我的身份是她的恋人,另一位独立的、爱她的人,而显然她男友并没有独立人格,比起弟弟更像是她的拖油瓶。)
4,(喜欢子枫,这部里她几乎是合我胃口的——“故事性复杂性感的”)她冲出去追生育的那家人,大声得质问为什么只“保小”,男人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她,其他的女眷把她拽住,捂住她试图为“女人”发生的嘴。她被推倒,伏在地上恨恨向上望过去,子枫很强,这个镜头十分戳我。
编剧游晓颖:“告诉女性应该怎么做,是不公平的。我们一直强调支持,而不是支配。”
导演殷若昕:“安然是一个强者,她不可能像姑妈那样走老路,因为已经是新的了,不再在一个套子里了。”
(舅舅、安然与舅舅的关系没来得及问,有些可惜)
Ifeng电影:姐姐的父母,并没有特别直接或大篇幅地进行展现,为什么决定这样设计?
编剧游晓颖:第一稿,父母有出来过两三场,但觉得写得也不是很透,把事件的延展性拉得太长了。
因为我跟导演都是学戏剧出身的,当时在聊《日出》里有个金八爷,他从头到尾没出过场,但是他的影响一直都在,所以最后决定让父母几乎处于一种不在场的状态。
其实有一场戏,讲了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对姐姐,后来拿掉了。因为如果是国人看的话,可能不需要去解释太多,比较能够理解。
导演殷若昕:国人真的不需要你再去强化,当你看到他们的时候,就能够明白家庭的氛围。比如父亲打小女孩的时候,妈妈抱着女儿哭,爸爸的打也会落在妈妈的身上。
他们都处于时代的局限性里、传统里,说“你让老汉没有面子”。父母可能都没想明白,我为什么非得这么弄?
Ifeng电影:父母有局限性,姐姐的局限性在哪?
殷若昕:这个我们讨论过,更愿意把它称作是一种矛盾性的统一,而不是局限。
姐姐表面上的那种硬和她内心的那种软,有一个反差。她内心那种情感藏得很深,需要被一层层剥开的。但有情感、有软肋不是一个局限。
游晓颖:姐姐是一个格格不入者,她的格格不入源于她心里面很深的情感矛盾。她必须不断地触碰外界,才能得到回应,才能确定自己想争取的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她在探索的,是和世界相处的方式。
Ifeng电影:情感的矛盾,指的是她对父母有特别深的爱和依恋,但是她的父母并没有同等给她吗?
游晓颖:我觉得是她对父母有特别大的遗憾。
Ifeng电影:“遗憾”是什么?
游晓颖:父母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去求证,她是不是被爱的。
殷若昕:整个童年过程里,她对亲密关系和爱的那种需要、付出,很多是没有回应的。
我们也闪现了一些快乐的画面,一家三口骑自行车,一起学游泳,但下一瞬间就是父母离她远远的、非常冷漠的形象,这是姐姐不断求证的东西。那些快乐、甜蜜,妈妈给她洗头的时光,拥抱在一起的感觉到底存在过没有?
因为我觉得父母孩子是彼此需要,所以姐姐这部分一定是缺失的,但这个空洞永远就是遗憾,因为她没有办法再得到那个答案。
Ifeng电影:姐姐最后去墓地,有一段类似自我情感的告白,她说“其实我做了那么多,只是希望你们看到之后会说,我女儿还不错”。她父母竟然偷改了她的志愿,相当于摧毁了她的梦想,但她最终好像没什么恨意,甚至还非常示弱地希望得到父母的爱、谅解、认可。
游晓颖:墓地这场戏,很多人问是不是姐姐原谅了,我认为她没有,也不只是示弱。但是她敢于敞开,在恨着的同时又渴望着被认同。
她说了很多的大话,表现得非常的硬气,我要挣脱这一切,但是到这一刻是没有办法的。她必须要承认,我没有办法忽视你们对我的态度。当她承认这一点的时候,某种程度上她可以放下枷锁和包袱,轻装上阵。
殷若昕:实际上从父母离世到墓地这段戏,仍然是一个极短的时间,安然她已经用了24年的时光,探索她和父母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刻经历了一个巨大事件,她仍然在探索。
因为像我们这个年纪,周围的朋友也都30多了,可能原来上大学的时候,我都没有听过她家里的事情,这些年会听到越来越多。
我有个朋友是独生女,她的父亲渴望她是个男孩,对她有打骂、有忽略,甚至你的职业必须是我安排的,我不尊重你。直到这些年她才开始说出来,她恨、她痛苦,这些一直影响她现在的生活。
安然能够说出来,非常勇敢,完全不是弱者的姿态。好了,我承认了,我也不在那里刚着不交流了。这个对她自我探索和完整的一个部分,很重要!落点落在这,更像自我的过程,我们在这点上一致是统一的。
游晓颖:勇敢不是我在你面前竖起铜墙铁壁,一个人最大的勇敢,是我在你面前不设防。因为安然足够强大,才敢把内心里最深处的东西剖析出来。之前弟弟说想吃肉包子,她说没有,很激动,她不肯承认,她拒绝回忆。
我跟导演老是在探讨,现在大家拒绝情感、拒绝交流是容易的,但去交流、去表达是难的,所以安然其实是做了一件难的事情,完成了一个很勇敢的自我解脱。
Ifeng电影:安然一定要离开成都,是正面的情感更强一点,还是她讨厌这个地方,负面的情感更多一点?
殷若昕:在她的生命过程里,这是会变化的两种力量。
我觉得她要离开,更强的动力是她真的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因为她这个诉求曾经被打破了,掌握人生是她真正的原动力。
Ifeng电影:一些观众认为弟弟的台词有些成熟,比如“你喜欢我”,“我只有你了”,不太像孩子。
游晓颖:有一场姐姐很生气,把衣服扔在弟弟身上,让他走。然后弟弟一下子把门关过来,说“你冷静一点”。刚开始我们也在探讨,后来有一次我记得导演跟我说她去儿童游乐园,突然背后就有一个小孩,对她妈妈是吧?
殷若昕:对周围的小朋友大喊,你冷静一点。
游晓颖:对,印证了这一点。之前真的有交流过,至少我观察到的一些小孩,说这种话太正常了。他有的时候是在学大人,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有的时候他就是能够说出来。
在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小孩,真的超越了我们对小孩的定义。
殷若昕:我原来在写剧本的时候还没孩子,也会问,这个话小孩会不会说出来?当你真的有了小孩,他说出的话会让你很惊讶。
比如说我的小孩今天早上跟我说了一句“妈妈我不要你变,你不再是昨天的妈妈了”。很奇特,她其实才只有两岁半。
而且小朋友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观察能力很强,弟弟去舅舅那呆了几天,就学会了说脏话。
Ifeng电影:有一个说法,好像每个人都有一个落魄离谱的舅舅,我也有。
游晓颖:为什么都会有的,因为家里的儿子,特别是上一代的好像总是被偏爱、被宠爱,过分宠爱之后,就像舅舅说的“屁用都没有”。成人世界,没人宠着他,就会有一些失落。这也是一个真实的写照。
Ifeng电影: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弟弟设定在其他年龄,会有不一样的走向和结局?比如他是个婴儿,或者已经上初中了。
游晓颖:开始写剧本的时候,我希望看到弟弟跟姐姐之间的情感交流。婴儿的话,就是姐姐单方面的输出。
电影里有很多关系,确立姐弟关系的时候有一个关键词叫“相互”。因为姐姐成长过程中,“相互”的经历是比较少的。
然后6岁这点,当时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他们的小孩差不多是这个阶段。通过一些观察,尤其是对男孩子,觉得这个阶段就是天使和魔鬼混合的时刻,我觉得是比较能够去做人物关系的。
Ifeng电影:姐姐从舅舅那把弟弟接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以为故事就要结束了,但突然弟弟就掌握了主动权。
游晓颖:这就是“相互”的东西,前半段占主动的是姐姐,弟弟不断去靠近姐姐,但姐姐的态度有点琢磨不透。但把他再带回去,弟弟这边就落听了,然后他就会有一些主动的表达。
殷若昕:这是他们两个的回应时刻,姐姐想要的是什么?他其实懵懵懂懂,所以他要去确认,那个东西我可不可以为你做,我觉得这是很纯真、很纯粹的。
Ifeng电影:为什么弟弟从来没有问过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北京,这好像是一个比较直接的反应。
游晓颖:他问过“我们可以一起吗”,他甚至说过“你可不可以等等我”,这可能是一种小孩的表达。他不强调北京,他强调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Ifeng电影:朱媛媛老师饰演的姑妈有一点俄罗斯经商的设定,这个是有原型人物,还是说有一些历史依据?
游晓颖:有原型的,是我身边的一个阿姨。当时她遭遇了下岗,想去俄罗斯做生意,到了莫斯科就接到了她小孩的电话,“妈妈我好想你”,一直在电话里面说,所以她最后回去了。
我把这个移植到姑妈的身上,只是会更残酷一点,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Ifeng电影:姑妈有一个特别美的镜头,她躺在椅子上看一盏漂亮但是蒙尘的灯,这个镜头当时是怎么创作的?
殷若昕:我想谈一谈我们主创的契合,大家都在吃透这个故事。姑妈家做美术陈设的时候,就说一定要看到姑妈家有一些审美的、趣味的部分,是跳脱开市井的。
这盏水晶灯,当时我走进现场,就跟美术指导说太棒了,水晶灯我一定要拍。姑妈忙乎完了家里面所有的事情以后,夜那么深了,她很累躺在躺椅上,看着那盏灯,可能就代表着她的过往,很璀璨,但是蒙尘了,就是她的人生。因为前面弟弟在看她年轻时的照片。
游晓颖:“我那个时候真年轻”,她说了一句这个话。水晶灯很美,但是又很易碎。
Ifeng电影:姑妈和姐姐是两代女性的代表,但是最终她们的选择好像是相似的,两位怎么看待这两代女性不同和相同的地方?
游晓颖:首先可以探讨一下,她们最终的选择是否相似。这也涉及到观众很关心结局问题。
我本人的感觉,她们两个对于细腻情感、对于人的同理心,对于理解情感是共通的。结局,至少在我个人来说,姐姐一定不是和姑妈走向同一个结局。
落笔落在那,是想说姐姐在不拒绝爱的前提下,依然可以走自己的道路。至于怎么选,我们一直都在强调支持,而不是一种支配。
Ifeng电影:这也是不给出明确结局的原因?
游晓颖:对,告诉女性应该怎么做,是不公平的,因为你没有处在那个女性所处的位置上,你没有面对她的那些矛盾和艰难。
所有的女性,无论你是选左还是选右,都会有人来告诉你,你应该怎么生活。
但我们从剧本到电影,我们都不是希望教女性应该怎么生活。
哪怕今天你坚强了99%,你有1%的软弱,我们接受。哪怕你软弱99%,你今天想要挣脱一切,我们也接受,我们想要支持。
所有的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命运这种东西,不是说我拍一个爽剧就完了,生活总会伴随着很复杂的意味在里头。
殷若昕:关于姑妈和姐姐,在她们两个人对谈之后,姑妈说了,套娃不是要套在同一个套里。
姑妈的那一份转变是很迷人的,她不甘过,但她已经沉进生活里了。
安然不断追溯,其实也在问她,所以姑妈会说出那个话,她希望安然是不一样的。
这个套娃我自己看剧本的时候非常喜欢,最后就给了套娃一束光。
我们没有去苛责哪一代的选择,我们要相信每一个人是独立的个体。
安然是一个强者,她不可能像姑妈那样走老路,因为已经是新的了,不再在一个套子里了。
可能人生后来更艰难,但是安然一定是一个坚持自我的人,她不可能会放弃的,但是平衡点是什么?怎么会处理?我们是想传达给观众的。
游晓颖:所以其实是某些观众自己不相信,不相信姐姐安然可以做不一样的选择。
殷若昕:对,安然尤其勇敢的是,她敢于面对代际带来的仇恨与怨恨,她也敢于切断这种仇恨与怨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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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结尾我就知道,这片儿肯定要挨骂。很多人肯定觉得它不够女权,甚至是打着女权反女权,不然最后姐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觉得吧,电影好坏先放一边,姐姐做任何选择都是可接受的,只要影片给足了理由和铺垫,以及只要这个选择是她自愿做出的就可以。我们说女权或说任何人的权利的时候,不是规定Ta一定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算是维护了自己的权利,而是看Ta是否自愿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后者才是Ta真正的权利,才是Ta真正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全片最震惊的一句话“从小被表哥当沙包,被姑父看洗澡”。
姑妈那条线 就是两代人的悲哀
我能理解喜欢这片的人,但我是很不喜欢的,甚至看不下去。因为几乎每个情节都在意料之中,大多数地方的拍法也全都提前猜到。哪里什么情绪,哪里该发火哪里该哭,观众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很有规划,但换句话说就是极其套路。所以,哪怕背后是非常好的真情实感,哪怕张子枫、肖央、朱媛媛都很精彩,也被套路给损耗了。这对新导演或者院线片来说也许算好事。但我只能刷手机了,尤其是这个弟弟,太假,那些台词都不是小孩说的,而且句句精准到位,编剧实在让我受不了。而且对主题和人物的表现方面,编剧也不用废笔,场场为他的目的服务,实在太刻意了,缺乏生活中真人的感觉。
21世纪的女性回归自我了吗 没有
它本可以是《何以为家》,但它选择了《以家人之名》。
从强制一孩到开放二胎,历史的组合拳就这样无差别地打在姐姐们的身上。而当姐姐们转身想为自己的生活奋力回击时,却只绝望地发觉无处下手——因为往往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让她们窒息的正是这充盈各处的厌女空气,以重男轻女之手,穿梭于日新月异的时空,如出一辙、驾轻就熟地扼住一代又一代女性的咽喉。(姑妈送走安然后喃喃自语俄语单词的那一刻泪崩了😭
其实可以不要那么多刻意煽情,有些话从小朋友口中说出来就假了。好的是关注到了中国姐姐这个身份带来的苦难以及长久以来做出的牺牲,但结果是新时代追求个人价值的姐姐仍有可能选择老一辈的“苦难”,从被逼迫到自愿,这弧光不值得鼓励,无法展开的某些原因和结尾的亲情绑架让人叹气。张子枫的演技还是顶得住怼脸特写的。
摄影很好很有设计感哦。女性电影,隐隐担心并非女权电影,我也分不清楚。跟《82年生》相比代入小男孩视角柔化了冲突,弟弟表演过于小大人了,台词写的也有点糟糕,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女性视角。一二幕搭建的特别好,第三幕有点拉胯了,每一场戏都煽情等于没一场煽情。仔细想想拍的太MV了,咔咔怼特写上音乐,何必呢。结尾很喜欢,好的电影应该带给观众思考而不是瞎给答案。今年是张子枫年。如果迷雾剧场能上就是肖大宝年。
垃圾结尾。结局是这样,这部电影的意义又是什么。为什么现在的电影都喜欢讲四川话。
看完最大感触:只有成为真正冷血无情的人,才有可能摆脱痛苦,这是儒家的诅咒,能破除的中国人寥寥无几。情节看似由急风骤雨般的冲突构成,实际上全是如履薄冰的斡旋。剪辑是加分的,几乎抹除了所有令人“生疑”的空隙,让这场风暴尽量逼真。
坚持了47分钟,一边剧烈精神呕吐一边出来了。我以为我受得了这种题材,算了,放过我自己。没看完,不打分,不是受众,及时止损……(听说结局了,还好提前出来了,不然我可能会徒手拆了电影院)
可能还不够好,但它值得被看到。它所涉及的东西在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都探讨得太少,而在这个时代也尤其需要,即使只是被提起。演员们真好,坚强的张子枫格外可爱;朱媛媛的角色让我想到很多身边的人,她像妈妈、像姑姑、像她们那个年代过来的很多女性的集合,你可以轻松地质问很多“你为什么不……”但最后她就是选了最难的一条路,出于本能、规训或者爱,但她本身终归是伟大的,但也不该被伟大绑架;肖央彻底改变我心里的印象,很有戏的人,层次全出来了。影片的节奏有问题,情感有多次的断点,转折强硬,太突出戏剧性了。很多生活化的段落太过“工整”,少了闲笔,流露出太强目的性;尤其是弟弟的台词,句句“一针见血”,没了孩子本性的天真,只有大人“睿智”的设计,就会让看的人识别出来,再难融入,好在小朋友太可爱了,所以依然抓人,哭了好几次
三星给演员们,结局让人太恶心了。典型的男权社会下的“政治正确”,女人就要牺牲,被亲情捆绑。就算不从情感角度出发,那大家理性思考一下,姐姐现在只是小姑娘,如何养育好一个娃,送出去给富裕的家庭养对两个人都好,弟弟还小不懂事,姐姐也不懂事吗?还要媚男到什么时候?
最后安然带着安子恒跑出领养家庭的时候,忘了把银行卡带上,这个事儿让我很挂心。
我其实不喜欢这个结局,如果在签字的地方就留白,可能会更好吧。这个故事没有解决实际性的问题,人物也不能算跟自己和解了,很难受,让我想起地久天长的那种难受
原剧本叫踢皮球一语三关,编剧设计了三组姐弟关系用女主产科护士的身份设定勾连起几代女性的困境,困境中细密编织了无数议题,扎实严肃,尽管琐碎但克制沉稳。人物之丰满,几乎每个角色都在最后翻转出来立住,被迫放弃念书的姑妈,不得已放弃孕妇的产科女医生。第二幕结尾连续两场震撼人心的和解与独立的大戏,对孕妇家属怒吼发问“你都有两个女儿了,为什么还要生儿子?”它讲的不是一位当姐姐的女性的个体遭遇,是强制引产上环计生政策到二胎政策放开被迫生子之下所有无法摆脱命运的女性,生育困境的背景笼罩于全片。最巧妙的是开放式结局,当所有人跟随导演的细微视角去体会她溺水般挣扎的困境,选择似乎不再重要,因为这是一个拍给所有人看的“知晓我命运”的故事。无论是社会意义,还是行业意义(有话语权的女编剧把女导演带了出来),都是典范。
《感动中国》好歹还能做到——主题明确、态度明朗;本片,并不。从独立到奴隶,这是不敢动。
作为有两个姐姐享受社会红利的弟弟,我一直对我的姐姐们抱有亏欠感,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完全了解她们作为女性所遭受的困境。而《我的姐姐》则真实地将这种困境展现出来,女性就像套娃,一代代被装进重男轻女的男权社会套子中,压抑感和无力感充满我的胸膛,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除此之外,我还蛮喜欢这个结尾的,因为它展示了女性最强大的情感力量:爱与善良,影片通过姑妈鼓励年轻女性“套娃不必非得装在同一个套子里,自己的路自己走”,同时用这样的结尾告诉她们不要放弃爱与善良,因为女性独立和爱与善良从来都不是二选一。作为男性和弟弟,我们能为姐姐们做点什么?或许就从尊重她们的意志、了解她们的困境、支持她们的发声开始吧!男人要有内自省性。P.S.张子枫拿影后吧!PP.S小时候的安然是王圣迪(普普)演的,她未来也会拿影后的!
姐姐天生就是没有底座的套娃,是没有残障的瘸子,是挖掉了西瓜瓤的瓜皮,是装进了保温杯的咖啡。生育证明像与生俱来的一纸符咒,经文是女孩要被迫独立和牺牲。天生沾染了长女如母的气味,却跟弟弟拥有不同的爸爸。可尽管他是肉包子里的花椒,仍是姐姐要捐出的功德。她说从此经文她来诵,而功德都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