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说脱口秀

这个时代，有李诞是一种幸运

脱口秀大会上，李诞对norah的评价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你给人太大压迫感了。

事后采访，norah表示委屈。她没有在秀，这是她自己。

这段看完，感觉李诞的点拨没有起效，也正常。

老罗罗永浩由此表达了对李诞的支持，认为他真的良善。

李诞笑笑，继续琢磨怎么让节目更好看。

李诞给norah的意见真的是苦口婆心，甚至是佛心，希望渡她，但她是否能get一切都要看是否有悟性了。

norah的问题恰恰就在于思想单一，维度不够。

她的优势是多语种的切换能力，非常优秀。她在脱口秀秀的也是这番技能。这个能力是有较高的门槛的，首先得外语好，需要时间、财力还有大量投入达到，所以norah已经握着对脱口秀来说比较难以超越的金钥匙。

但她还不会把金钥匙用得很6，目前的功能仅限给自己人设用。

李诞用“压迫感”角度提的恰是她技术单一，不能融会贯通发挥自己优势的“纯技术点评”。但norah也好，和她有关的粉丝也好，直接上升为“委屈，认为她自己没在秀”的动机论，二者就没在一个语境对话。

也就是说，norah是没准备好在技术层面讨论自己的脱口秀技术的突破的。她还停留在“我独特，但我容易不被理解”的频道。

所以此时李诞苦口婆心地提出，真的是一种很容易被误解，但很认真地点拨，一说出来就容易不被理解，认为是讲对方在秀，讲优越感不存在。其实优越不重要，是技术不够好。

这段对话的交流成本就在这，容易说不清楚。发言的那个在冒“不正确”的危险，但李诞还是说了，他是真心为norah好。

那么我们来说norah的问题，norah在脱口秀中有着别人目前没有的技能，但她不是按脱口秀让人高兴的方式推出的，转化还不够。她更多是一种让她自己舒服的方式说出。也就是说，“她自己”占据了较高的成本，转化还不够。

张雨绮也温柔地提醒了她看了她不少开放麦，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要把她自己和给别人服务这二者平衡，能选择的内容就比较少了。

看上去好像norah在干为别人服务的工作，其实更多是为了平衡自己的需求。同时“压迫感”来源于她找到了舒服的表达的那刻，还是能让人听出来，为自己服务多过于为别人服务。

而脱口秀的本质，即便是秀自己，本质还是让别人高兴，所以演员可以姿态很低，因为对专业有非常高的要求，但本质他们就是工具，忠于行业，但低于观众，此时消解了压迫，只留下了笑声。

norah是没有准备好如此的，她还停留在希望别人不要误解她的地步。

所以如果她能想明白，她就能开窍变得精彩。

在这之前，卡姆一直不得其法，他有独特的别人无法超越的那种砸场子“灭霸”般的能力，但之前也是没平衡好和自己的关系。直到突然他开窍了，懂得去利用文本，一下子把自己的风格发挥得当。但也很可惜，因为吸毒他错过了自己的前程。这都是命啊。

所以完全看norah愿意不愿意去搞懂自己了，这真的不轻松。

高手点拨往往就在一瞬，这件事能看出来李诞的厉害。他的厉害在于他的确始终是群体和媒介分寸的标尺，同时他的确有他的善良与本分在。目前没人比他更合适。

只不过他的伪装色是他抛却了累赘的理想主义色彩，转而投奔更贴亲切的消解随意，离受众更近，也更全面。这点好多人替他惋惜，但他恰恰如鱼得水。

可能代价是他自己也知道，虽然一直在写小说，但他的小说将永远不会有认真被解读的机会，而且他的确就再没怎么写过好的。

凡事总有代价，但在这个时代，有李诞是一种幸运。

第二期看了后就觉得这一季海选高手真的很多，比前两季好太多了。

讲真，以前像卡姆那种“这你们都不笑？”“噢这你们又笑了”的表演方式居然能获得如此高人气我觉得很不能理解。还有思文的很多段子其实我是get不到笑点的。

这一季来了更多全国各地的“民间”脱口秀表演者，加上老罗的坐阵，在看了第二期后，整体质量要好过以往任何一期脱口秀大会。

后面质量如何还得继续观察，拭目以待吧。

脱口秀夫妇终有一别，喜剧的内核还是伤感

新一季《脱口秀大会》海选思文就被新人淘汰，她在后台哭，不是因为输，是因为被关心。

她在海选时没有聊自己擅长的婚姻和亲情话题，而是聊成名以后。显然效果一般，当你刻意规避掉你最擅长的，但观众的期待又是过去的期待，难免会遭遇一些落空。

另一边新人“攒了一年的段子”伺机进攻，思文被淘汰，是靠领笑员张雨绮的力挽狂澜才复活成功。

但在新一期关于婚姻的话题比拼中，思文还是退赛了。她说她现在没有能力引导大家欢乐，她自己出了点状况，需要休整。

在这之前，她和程璐的离婚上了热搜。大家在叹息之余，隐隐又觉得似乎早晚会发生。

他们在后台接受了采访，表示依旧是好兄弟，但婚姻不再。

导播让他们给彼此写了信。思文写得很真诚：祝程璐比赛顺利，始终认为他是最好笑的男人，祝福他。并且说在他有难的时候可以借钱，你的前妻。

程璐在这一句读完，泪崩。

这对脱口秀夫妇依托在段子里不断讲自己的生活，慢慢进入观众的视野，效果显著，非常成功。

思文一度被称为脱口秀女王，之前女性讲脱口秀少，她表现优异，站在女性视角，用生活化女性化的语言讲着人生里各种尴尬崩溃惨绝的困境，同时不忘开自己婚姻的玩笑。

那句有名的夫妻就是“睡在上铺的兄弟”成为他们的经典梗。

在这之前，程璐已经是笑果的首席编剧，编剧的意思就是段子很精致，有文化，但自己表现不算是特别优秀。所以这个首席编剧，一直在努力走到台前。从顺序上，似乎是思文更早因为清晰的定位，不错的表现，丰富的内容走到了观众前头。

他们的内容不光让夫妻双方成为无可替代的脱口秀夫妇，还帮到另一个编剧，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梁海源因为聊他们的生活，得到过去年的爆梗王。

就跟调侃建国的谐音梗一般，调侃他们的夫妻生活成了脱口秀演员的热场武器。

大家聊着他们各种玩笑，让场子更热一些，进入自己的表演。

一切都自然而然，以为这段关系会维持下去。

没想到就结束了。

其实也不会想不到，或多或少会有点担心吧，喜剧演员背后的生活，绞尽脑汁想段子后的酸甜苦辣，只有欢笑是留给观众的，偶尔一些深刻的思考，但大多数时间的冷暖自知就得演员自己承受。

一对夫妻，开玩笑到大家都知道如兄弟，婚姻生活太过透明和不断被戏谑，是否真的扛得住这样反复的检阅，还真不好讲。

反而离婚也许是一种更好的解脱。

思文的段子：都是生活里的眼泪

她不算天生上台好的演员，但内容在之前是很难替换和超越的。把自己的生活展览给观众，并不断自我羞辱里面的亲密关系。她愿意做，也愿意被开玩笑，这对夫妻就让人觉得亲切讨喜。

玩笑多数夹杂着真实，现在我们分不清他们夫妻之间有多少哀怨与怄气是被玩笑掉了，其实内心在乎。但彼此之前的信任还是在的，是多年相濡以沫积攒的革命情感。

除了这些内容，思文讲的段子里，往往让人心疼于她的原生家庭，父母离异，关心她的长辈渐渐生病。她自己也多灾多难，一路坎坷过来，所以上台起订地讲自己的伤疤。观众一边笑，一边达成许多共情。

我不是很爱看她表演，但喜欢听她说话。里头好多生活的内容，让人感觉很不容易，又充满智慧。

心想只有非常好的爱情才能让两个人如此敢于和媒介共舞，暴露自己那么多的隐私，承受很多压力，但贡献了不错的脱口秀。

她的段子里，多数都是伤感的，都是生活的眼泪，是很好的影视素材。里头有女性的坚韧，女性的温柔，女性的困境，也有女性的追求。格调不俗，长期输出并不轻松。

好多娱乐圈人士喜欢听这些，他们的生活也要暴露在公众之下，也有人设压力困扰，大概是很羡慕思文这样的“破罐破摔”，得到很多热爱。张雨绮自不必说了，徐峥导演反复表达了他对思文的喜欢。但还没有合适的角色给思文演出。

思文也因为这些段子和表演，慢慢从素人到变成公众人物，其实这里也有一个悖论。她以讲脱口秀成名，但因为她女性的身份和精致的内容，她倒不见得非得是脱口秀。

脱口秀可以只是她的某个辨识，其实综艺也好，很多内容输出的平台很缺她这样的内容，她这样的形象。结婚也好，离婚也好，她都可以成为某类代表。

但这些“走红”都是需要很大的精力消耗来完成的，此时她的确最需要的是，休息。

程璐的形象：“软饭男”的逆袭

思文的发展之路，程璐肯定有很大的功劳，俩夫妻商量着推进。

首席编剧首先福泽自己的妻子，当然自己也开始上台讲述，同样福泽自己，多了一个无往不利的人设。代价是要不断地把婚姻生活暴露在外。

他们的感情是共患难共爱好，共同迎接生活的升级，事业的突破，也在面对事业的瓶颈，不断寻求突破。

脱口秀是一个突然一下子崛起的行业，他们和李诞一起牢牢站稳了脚跟，但竞争愈发激烈，入坑的人多，程璐也亟待需要发挥出自己超常的实力。

都是打鸡血的竞争，当然也意味着很大的利益，不断改变命运的机会，这就需要人生抉择以及扛起多大的责任。可以想象婚姻生活里由于他们是这样的模式相处，在家彼此之间本可以成为港湾，但有可能连最后休息的空间都要奉献给更好的段子。

程璐的努力是可以看在眼里的，他不光继续在公司笑果里发光发热，出版脱口秀教程。在奇葩说这样更大密度输出的平台，他也发挥出了自己的优势，通过积淀，通过学习，稳住了脱口秀演员的地位。

但俩人都在紧锣密鼓的比赛，有些赛道又相似，可以想象节目之后有多疲劳，有多需要另一半的支撑。他们的关系光是之前患难与共可怕不够了，需要引入更多的温暖和更多的休憩。

在脱口秀的企图心上，我们看到程璐可能更积极更拼搏，他起步不算早，但一直想做非常扎实的元老。

这件事上，思文作为同是脱口秀演员应该是支持的，佩服的，但作为家里人呢，要不要一起，有没有更好地选择。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脱口秀夫妇：分别也是更好的开始

通常故事的版本是，两个人开始飞黄腾达了，难免有不同的意见，因此渐行渐远。

就跟乐队的夏天里那么多走散后来重组的乐队，有的再也不能重组。以及《波西米亚狂想曲》里的皇后乐队，他们曾是比亲人更亲，但最终都要选择自己的路。

思文和程璐的故事里，以目前俩人平和地接受采访来看。其实倒不是那种红了撕逼的故事，而是感伤。

客观上脱口秀继续在取代相声成为线上大家喜闻乐见的娱乐消遣，新人辈出，观众不断渴望更好的内容，不断逼迫脱口秀演员更快更强。让他俩压力更大，有地位的要保住地位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更多的也不是成功了以后有很多选择，而是依旧要面对生活的无常与支离破碎。

可以看得出来，无论思文离婚与否，她都很需要休息和沉淀，她需要把自己的内容重新升级了，她的创作方式决定，她必须重新回到生活，从生活里寻找可以给观众的好内容。

但目前的比赛是不允许的，要不断消耗。她经历过了，其实迫切需要的是有勇气离开。

而程璐，其实正在渐入佳境，他不能离开这个空间，恰是要深入下去，突破自己的上限。

彼时，俩人的路线就有点不同了，需要夫妻有更大包容才能维持。

以及要不要维持，会不会分开更好？

在采访中，能看出思文的感伤，这种感伤有对婚姻，更是对自己的接下来的难题，所进行的休憩重塑。

她写下的句子，让程璐泪崩。程璐大概是做了选择了，这个阶段，他想去战斗。

而思文，需要歇下来，纵有不舍，也得断舍离。

写到这里，突然在想这段关系的确是互相成就的，但如果谁更重要一些。我觉得会是女方。

因为我想如果没有女方的包容和拼搏，大概不会有脱口秀夫妇。女方愿意宠男孩的理想，男孩才能继续追梦。

男孩渐渐长大，可能想要更广阔的天地。而此时女孩也发现，她可能依旧要靠自己。

这大概也是时代的命题，男孩不是不想包容女孩，是相对情况下，男孩只有成为男人才有这样的能力吧。

但大多数男生，就是想当男孩。

看你的选择了，还有命运。

脱口秀大会第三季进度过半，新老阵容交替上场，战况激烈。

在这些面孔中，带给我惊喜的除了脱口秀新贵杨蒙恩，还有一个野生短视频网红：李雪琴。

之前并不了解这位横空出世的东北妹子，只知道吴亦凡对她喊了话。

作为跨界参与脱口秀大会的短视频选手，她的亮相不算惊艳，初选赛还被观众投走。

幸好被李诞复活回来。事实证明蛋总对于演员能力的认知还是非常精准的。

在突围赛上李雪琴的表现一鸣惊人。她用自嘲PK掉其他全部选手，夺得那场爆梗王。

这周的三分之一晋级赛，她的稳定输出也有目共睹，虽然没有直接进入半决赛，表演效果依然炸场。

是什么让一个没有舞台经验的网红在一群专业脱口秀演员中脱颖而出，甚至掩盖过他们的光芒呢？

从八卦的视角分析，有以下几个原因：

文本过硬

李雪琴讲的虽然都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她的稿子中心突出，内容紧凑，逻辑完整，而且不断有反转，以及具备恰到好处的Punchline。

她的梗密集又有响点，能够让观众不停歇地跟着她的思路走。

表达真诚

如果说文本是脱口秀表演的基础，那么表达技巧则是强化文本的利器。

和其他专业演员相比，李雪琴在舞台上的表演没有任何技巧可言。而且有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她没拿话筒的那只手一直紧紧抓着话筒杆，几乎没离开过。

神奇的是即使她内心紧张，但输出给观众的状态却是松弛的。

她把自己经历的倒霉过往用东北话轻描淡写地聊出来，就会让你感觉又搞笑又心酸，还带着一点可爱。

而这份难得的观众缘是很多演员可遇不可求的。

心态放松

作为跨界选手，大众对她表演的期待并不高，而她自己对于晋级名次也没那么看中。

所以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专业选手那种想在这个舞台上证明自己的压力与野心，

更多时候看到的是她对被迫写稿的无奈和想回家休息的懈怠。

或许就因为这种闹着玩的无所谓心理，让她在神经紧绷的脱口秀演员中独树一帜。

不过我总担心她因为写不出稿子，随时甩手退赛，可怜了我们这些预期提升的观众。

除了自身能力，李雪琴通透直接，不做作的性格也很圈粉。

她毫无避讳地承认王建国就是她的理想型，坦荡的作派让谐音梗大王秒变娇羞。

她身上融合了很多矛盾感：

厉害但不自知，也不care，

思想有深度却试图极力抛开它，

热爱幽默但又很难开心。

我想她之所以总是一副厌世面瘫脸，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厌过世。

作为北大毕业生，她一度被名校光环裹挟。还患上抑郁症，经历过割腕自杀。

虽然一路见了太多满脑子精英意识的年轻人，她却始终觉得自己资质普通，缺乏才华，做事也没有长远计划，很难与这些人融为一体。

最让她最不解的是：北大的为啥就不能做个废物呢？

如今她在抖音上火了，内心却依旧悲观，认为自己迟早会凉。

但是能带给人短暂的快乐，她觉得也值了。

外表幽默，底色悲凉大概是所有喜剧人的内核。

李雪琴说：

“能逗别人开心，和能让自己开心，是两回事。”

谢你逗我们开心，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啊，

请先接纳自己，这个不够好的世界才会慢慢接受各种不同。

P.S. 希望总决赛上还能见到你。

加油加油加油！

（1）

王勉夺冠后，在所有参赛选手的簇拥下，又唱了一首歌，后面的大屏幕上八个大字：一路高歌，披荆斩棘。

这一定是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比第二季更好的结尾：第二季不仅仅是最终决赛沦为了廉价的脱口秀本体论讨论，在取悦观众和抚慰自己的选择上倒行逆施到了极点，之后更随着卡姆的一通爆抽有了一个尴尬的续笔。而这一季有多样的参赛选手乃至形式，有高质量的段子，有触动人心的主题，异常完美。李诞说他难以相信自己做出了这么好的节目，我们也难以相信这是他的真实感受。

因为李诞已经是没有真实感受的李诞，而是言必称“我们这个行业”的诞总，他活着就是KPI，他就是这个行业的人格化。舞台上节目上网络上，甚至专访里诗集里，他都不能再做厌恶靠关系搞春运火车票同事的李瑞超，不能再做与王自健价值观不同的蛋蛋，因为the show must go on；他的“观众缘”，他的大局观，他的痛苦迷茫之后的看山还是山，都指向了一条清晰明确的判词：once a comedian, always a comedian

李诞的朋友王建国得到了亚军，他显然陷入了一种困境之中，前几期想要表达，但限于自身深度失之浅薄；决赛想玩技术，谐音梗CP自反一通上，也只能是差强人意。在我看来，李诞屡次的避嫌和找补，恰恰是欲盖弥彰，建国的三连亚就是冠军靠水平，亚军靠朋友。但这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李诞深情的目光看过32岁的王建国，满眼都是28岁自己的影子。

也许，“李诞的影子”，也会成为王建国的判词。

而新的大王，王勉的王冕，听起来就这么实至名归。他就像郭靖，看似天资一般，但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了如斯恐怖的实力：文本、表演、深度、人设、共鸣感和金句一个不缺，而歌曲的形式又完美地达成了严谨的结构，情绪被结构精准打击，在触碰到观众内心隐秘角落时释放出巨大的共鸣感。某种程度上，王勉已经脱离了靠灵感创作的桎梏，发现了操纵笑这件事的系统和规则。

面对结构主义的王勉，存在主义的卡姆对着铁窗一阵爆搓，深情的目光看过去，满眼都没了自己的影子。这是宿命的注视，也许多年以后，终于向资本主义甲方爸爸投降的杨蒙恩，也会想起那个遥远的下午，自己说出“遍地是大王，短暂又辉煌”的那天。这句话是总结，也是谶语，更可能是所有脱口秀演员的判词——当然除了卡姆，他的判词是“以容留他人吸毒罪，判处有期徒刑八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两千元”。

但无论如何，这一季的结尾是如樱花般热闹而灿烂的，在这片灿烂之中，也许只有李诞和王建国看过了足够多的花开花落，他们也许不会去问王勉“你知道樱花坠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吗”，但可能会想起很多事，很多人。

这就是“蛋（但）建（见）樱花开，令人思往事”，没错，一个糟糕的谐音梗。

（2）

往事里最遥远的那个人，叫王自健。

在很多次身份转变之前，王自健曾经是一个相声演员，而这个身份也是很多次身份转变之后的事了。2009年，曾经的游戏主播、媒体人、广告人王自健，成为了一名相声演员。说相声的小王爷火的速度远超郭德纲，好些个段子连名字都是有政治风险的，他被称为“相声时评员”，对民生、政治和国际局势的调侃，也许在这个年代会被叫做“相声公知”。

而此时的李诞，还叫李瑞超，刚刚大学毕业，加入了“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的南方系，后来又去了广告公司。王建国，则是一个普通的、千字0.06元的网络写手。

他们的身份和产出如那个时代一样，充满着杂音。

（3）

王自健也是在2009年认识赖宝的，11年之后，赖宝死了。

2020年6月9日，赖宝最后一次更新微信公众号，他的最后一条微博写到，活着活着，梦想竟然成了欲望。

这是一个大家都想要快点滚蛋的2020，也有很多人，自己滚蛋了。作为今晚80后脱口秀的创作核心，在这个年头，也只不过是又一个有抑郁症，英年早逝的娱乐行业从业者。他似乎在大众视野中消失了，但其实他先后为《笑傲江湖》、《欢乐喜剧人》和《喜剧总动员》等喜剧综艺节目担任策划和编剧。

大众更熟知的是王自健后来的朋友，尽管后来的朋友后来也不是朋友了，比如离婚的程璐和思文，比如撕逼出走的池子，比如后来是朋友后来又不是朋友的后来的朋友——一通爆吸的卡姆。2020年不是所有朋友的朋友，但似乎尤其不是赖宝的。

赖宝曾经在公众号里写到，赖宝，我最近过的很不好，所有的朋友都死了，没有人真心喜欢我。我希望有人可以陪着我，可是世上所有东西都有保质期，都在变，我害怕。

（4）

2012年，今晚80后脱口秀开播，赖宝曾经是王自健在节目里的初代朋友，是那些以“我有一个朋友叫赖宝”开头的原创段子，撑起了开播即爆火的节目口碑。也是赖宝，把李诞和王建国这两个年轻人拉进了团队。王自健也有了两个新朋友，贪吃的建国和总是被建国打的蛋蛋。

尽管是很烂的人设，但在一个郭德纲也对网络段子全盘照抄的年代，80后要求所有在节目上讲述的段子都是原创，并提供相对较高的稿费。李诞嘴里常常说的“这个行业”，事实上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后来，因为能多赚800块，蛋蛋和建国走向了台前。很多观众的反应是：原来真的有这俩人。再后来，又有越来越多的朋友出现在段子里，又走向前台。

但赖宝，始终只存在于段子里。2015年，在一场粉丝大战之后，赖宝出走80后。加盟了东方卫视另一档新栏目——《笑傲江湖》。在那之后，李诞和王建国的脱口秀事业开始逐步起飞。

（5）

李诞和王建国都爱穿宽袍大袖的长衣服，但到了2019年第二季脱口秀大会的时候，李诞已经可以晃着脑袋慢悠悠上台，然后安坐在领笑员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晃悠着布鞋了，打眼一看，几乎是一个拉长翻新时尚改造后的郭德纲。他的朋友圈瞬间囊括了娱乐圈里的几乎所有大咖，人们叫他诞总。他似乎把一切都想通了，没有纠结，会把每一个植入广告词用新鲜而好笑的方式说出来。

而王建国，则陷入了与自己的终极搏斗之中。他的身份，也逐渐不得不向“李诞的好朋友“转变，每次纠结万分地表演完，还要被诞总的好朋友们评头论足一番。

我不知道建国每次说谐音梗，看着李诞假装痛苦的表情时，是一种默契，还是一种卑微中倔强的态度。

（6）

其实赖宝走后，在诞总还是蛋蛋，国仔还是建国的时候，建国才是今晚80后里更出挑的一个。也许在电视上，人们总是喜欢看一个东北口音的肥仔蹦蹦跳跳。蛋蛋和建国还拍了个短剧叫《诞国兄弟》，两人是这部剧的编剧，也是主演，演得很卖力，可惜最后短剧也没卖出去。

当然80后的招牌还是王自健，他讲的段子还是与社会议题息息相关，房价、空气质量、教育，只是没有了小剧场说相声的百无禁忌。而且虽然他还是每周都回北京说相声，但碍于知名电视台主持人的身份，也没有《歪唱太平歌词》的辛辣了。

2016年，今晚80后脱口秀的收视率开始走下坡路。有人调侃说，快午夜的时间播出，80后已经睡了。而事实上，网络平台已经让娱乐改朝换代，比如2014年上线的网络综艺《奇葩说》，尽管节目中的辩论总显得似是而非，但更加个人化的话题和网络播出的轻松感，还是迅速成为了年轻人中的爆款。

今晚已经不是80后的了。

（7）

在跟抑郁症、家暴斗争了多年之后，暴瘦的王自健开始演起了电视剧，他在《安家》里演一个卖房子的人，算无遗策地给富太太卖豪宅。曾经的他在段子里说“中国现代人的梦想分两种，穷人的梦想是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富人的梦想是再多买几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终于没有变成自己调侃讨厌的人，而是扮演跪舔自己讨厌的人的人。

王自健甚至连上了两次春晚，扮演一个弱势的丈夫，这正应了“脱口秀演员就是要从自己的伤口里开出一朵花”的设定。

王自健也曾经说过，以前李诞见了他叫王哥，现在红了，喊他“自健”。我相信这是个轻松的调侃而已，毕竟现在的他在电视剧和小品里都只是个配角，他已经从舞台的中央离开。也许作为前浪，即使不能在时代的浪潮中汹涌翻滚，也不一定就得被拍死在沙滩上。

（8）

2014年，今晚80后的制作人叶烽成立笑果文化，今晚80后脱口秀的制作班底和幕后段子手，随之加入。但这里边不包括王自健。为什么不加入不得而知，也许是跟病情和罗生门的家暴有关，也许是王自健已经用完了自己身份转换的额度。

2017年笑果文化的头炮打响，《吐槽大会》上线引起轰动，甚至因为车速过快被勒令下架整改。重新上线调整尺度的《吐槽大会》就这么一直火了下去，这份波折也充分体现了网络综艺的不同玩法。王自健当了一期的主持人，就被一个油腻无趣的前前浪取代了。

而李诞横空出世了，他准确把握住了两头受众的脉搏，对甲方和资本态度友好出活高效，对观众则松弛佛系中，用他漂泊人生的精准提炼来获取共鸣，用诗人的深刻来收获崇敬。他就是最好的那个。

（9）

2017年8月17日，王自健最后一次在舞台上说了那句“这五年有你们真好，愿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愉快。”当晚，他和《今晚80后脱口秀》的幕后编剧团队一起在微博上向观众告别，他本人也自此跟一起工作了数年的编剧团队分道扬镳，这些人，后来在脱口秀大会中，被赋予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称呼：老演员。

在那之后，中国的电视台再也没有脱口秀节目了，而线上线下的表演者和观众则让这个行业有了欣欣向荣的气象。线下的年轻人愿意为一场面对面的脱口秀演出付出比一场电影票更高的价格，线上的冠名商则可以享受与赞助额相匹配的全方位露出，和金主爸爸的尊贵。

那一夜之后，蛋蛋和建国彻底死去。行业的齿轮飞速扭转，新的最好的演员再也不把重点放在过于宽泛不接地气的社会议题，而是个人化情绪化的对职场对消费主义对男权社会更爆裂的剖析，新的演员必须更加精准地撩动观众隐秘的羞耻或愤怒，才能在炸的同时获得认可。

一梦十年，主持行业大局的诞总和国仔在深夜饮酒的时候，也许诞总还是会重复他很久以前突然想通的那句话：be water, my friend。他会说，我李诞，你建国，我们这一路走来，是蛋建群鸥日日来，蛋建新人笑，蛋建泪痕湿，蛋建宵从海上来，都没关系，我们知道，我们其实是蛋建丹诚赤如血的。

就让我们用一首北岛和王勉合写的诗作结：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在一起

都是扇世界巴掌的声音

《脱口秀大会》新一季十期节目一转眼就结束了，作为连广告都不落下的忠实观众，我攒了不少话想说，广播字数不够，索性把零零碎碎的收纳到一篇评论里好了。

这一季的高光时刻很多，尤其是带来了许多惊喜的新人们，让我觉得这个下饭综艺是可以一直追下去的。当然，如果他们能顺便振兴中国脱口秀行业就更好了。

个人排名

第一梯队「如果都进前五，名次怎么分配都好」

杨笠、王勉、杨蒙恩、李雪琴、赵晓卉

第二梯队「再多说几场嘛」

颜怡颜悦、豆豆、何广智、周奇墨、张博洋

第三梯队「哦？这场表现还可以哎」

House、Rock、呼兰、庞博

第四梯队「退居幕后比较好」

王建国、程璐、梁海源

喜剧的内核是……

个人排名的标准很粗暴：是不是好笑，是不是持续好笑。

已经 2020 年了，「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快流行成一句爆款公众号狗皮膏药，我刚上小学的侄子都能熟练背诵。在这种情况下，不好笑的演员/粉丝就不要再用这种过气名句来贴金了。

真的，那点破内容还用不到这句。

在讨论喜剧的内核之前，在突破喜剧的边界之前，在借助喜剧的舞台力量进行自我表达之前，你呈现出来的东西得是个喜剧啊，先逗笑观众，再讨论别的。脱口秀要有观点、要敢于冒犯、要细致入微……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好笑，不好笑的话，我为什么不去读书看 TED，甚至去围观别人骂街都要来得更爽快直接。

更要命的是，这些以牺牲舞台效果为代价的自我表达，都太浅薄了。当王建国在舞台上疯狂输出《青年文摘》都不屑摘录的「人生来孤独」、「至死都是少年」和「真实世界和漫画不同」时，我仿佛看到…… QQ 签名成精了，还是很别扭那种，既想站在月圆之巅装逼，又想趁观众不备扑上去挠他们脚心。

这个女的，有点东西

刚开赛不久，杨笠就凭借一句「普通却自信」引爆了我的 timeline，各界人士纷纷下场打作一团。

「这个梗好笑，这个梗是女性视角。」除此之外，正反两方的过度挖掘都让我觉得不自在。吵到后来，感觉大家只是想吵架，找个由头而已。

还有一位妙人在鲜血淋漓的战场上另辟蹊径，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义愤填膺地表示「难道自信不是一个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吗？」

哇，这恰到好处的外宾感。感觉放在十年前，如果他被夸奖「太给力了」，恐怕会梗着脖子回复「哎呀，我也受力了，力的作用难道不是相互的吗？」

即便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我还是希望有更多女性视角的段子出现，甚至不必出自女性脱口秀演员之口。钢铁直男室友点评很中肯：「讲得夺好啊，女生听着爽，男生听着也能笑，还能顺便反思一下自己。」

我喜欢的 CP 都得结婚

节目后半程，我和马老师经常交换最近在磕的 CP，从最开始的杨笠 Rock 到流行的「雪国列车」，再到想给程璐思文剪「你写的信越来越客气，关于爱情你总是只字不提」。

没错，人类就是喜欢别人搞对象！

演员们也很与时俱进地把 CP 段子用到了表演中。提到这里不得不怒赞李雪琴，杨天真的评价太精准了，「落落大方」。需要炒 CP 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炒，开场洒脱比心，演出过程恰到好处地撒糖，最后靠「你有你的选择，而我选择王建国」一剑封喉。

之前我只是觉得这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新人很厉害，直到内投排名中排倒数第一，她有点激动，「我要进决赛，我从来没这么想进决赛。」这个瞬间我才真正觉得，啊，我喜欢这个骄傲的女生。

炒 CP 再好用，她也还是骄傲地没用第二次，之后的表演中只字不提王建国。（这点杨笠就稍稍落了下乘）

文本质量

每次提到程璐，都会有画外音惋惜表示「程璐的文本质量其实是没问题的。」

文本质量 my ass。表演能把 50 分的文本撑到 70 分，但我还没遇到 90 分的文本被表演埋没，一次都没。

节目也很煽情地把老将们把其他选手修改台本的镜头反复播放，还要特地提及「首席编剧」们为《吐槽大会》等节目做出了怎样巨大的贡献。

《吐槽大会》已经跌破预期好久了，没什么比较空间，目前节目呈现出来的首席编剧们的文本质量，大概都体现在尴尬到脚趾抓地的中插广告里了。

脱口秀委员会

不知道节目组出于什么考虑，要在别的选手表演的时候，把程璐和王建国不知疲倦的点评作为画外音剪进来。

「哎，没顶上去。」「他接住了！」

这种充满奇怪术语的点评，乍一听很难说清是好笑还是不好笑，我甚至不确定这是在点评脱口秀还是排球。

推荐下一季分成俩节目：想好好创作表演的，参加《脱口秀大会》；业务能力退化又不甘心退居幕后的，参加《脱口秀委员会》。

这是玩笑，不过能明显感到笑果文化的老员工被榨干了。其中庞博最为明显，他再没讲过那些细腻又俏皮的生活段子了。公司要不要考虑阶段性「放生」一部分员工，让大家回到正常节奏的生活里边充充电。

罗里吧嗦吐槽了一大堆，休息一下，去看看这一季的 cut。期待《吐槽大会》改版，也希望《脱口秀大会》下一季还能带来如此多的惊喜和欢笑。

我要的不多，好笑一点，再好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