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拼车

提起国产惊悚片，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在这个电影市场高速复苏的时代里，许多电影还没问世就挂上了金钥匙，被赋予各种各样的使命或意义，或是集体回忆、国际荣誉，或是弘扬什么揭示什么，或是开拓市场研发技术，上流影坛忙得不亦乐乎，惊悚片却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熊孩子，几乎每一次入市都会被狗血淋头游街示众。这是偏见吗？这是罪有应得？笔者不敢定论这些同样饱含创作者的心血与才华的作品，只能从新上映的《诡拼车》，给国产惊悚片来一次的理直气壮的鼓掌。

张力导演的《诡拼车》自8号上映起，在时光网上的影迷评论一度高达7.5分，目前是6.9分，很多影迷网友和影评人都通过网络给出了褒奖或善意的意见，这样的口碑在国产片中已是并不多见，对于国产惊悚片更是罕见，是什么让《诡拼车》在这个熊到谷底的类型里实现了口碑的逆袭？其实答案很简单，一切都源自电影本身的品质，扎实的故事、饱满的情感，精准的电影语言。

影片的故事本身凝练得如走钢丝般险象环生，一半是公路惊魂，一半是暴风雪山庄连环杀人案，人物则像空间中跳跃的音符，和弦般充满韵律和力量。一群赶路人拼车前往郊外，夜雨中抛锚只好借宿一位钢琴家的别墅，一位刚刚离婚后丈夫就死于一场登山意外的寡妇，一位性感庸俗的妓女，一位好色贪财的司机，一位略有变态的青年画家，一位生性乖张的女律师，一位伤痕累累的不速之客，再加上别墅内的钢琴家毕克和妻子娇娇，影片用不小的篇幅把这八个角色的身份背景和性格特征交待得清清楚楚，和那些只堆积离奇事件无人物性格可言的影片相比，有天上地下的区别。

汽车、公路、加油站、卫生间、别墅、浴室，《诡拼车》很好的利用这些封闭空间营造氛围，同时不遗余力的让人物在其中活了起来，毕克的执着，王思瑶的心魔得到充分的渲染，其他角色的行动和遭遇也同样是基于各自的性格，每一处情节都有丰沛的合理性做支撑。钢琴、轮椅等道具也在最后的解谜过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不是单纯的道具，这些细节，充分说明了创作者的严谨。

其实，惊悚片的口碑困境并不是中国独有，放眼全世界，每年精品寥寥，希区柯克之后未出现过能够引领潮流数十年的品牌效应。张力导演是有意为国产惊悚片正名，用乌鸦元素和浴室情节向宗师致敬，围绕人物的塑造，展开一个凝聚着爱与恨、生与死的故事，让观众在享受一身冷汗之余，也能享受到美妙的剧情。也因此在赫然而立，成为2013年度口碑最好的国产惊悚片，给国产类型片的同行们当了一回好榜样。

面对《诡拼车》的强势口碑，对照它的票房成绩却引人深思，国产惊悚片并不缺乏市场弄潮儿，印象里《孤岛惊魂》《绣花鞋》甚至当年的《午夜出租车》之流都卖得钵满盆溢，在如潮的骂名中异军突起，但是现在，《诡拼车》这样的口碑坚挺之作却面临着票房困境。影片堪称佳作，“为爱疯狂”的主题也蛮切合眼下的光棍节档期，却没有获得应有的成绩，从一切迹象表明，银幕背后的市场环节出了问题。由此可见，眼下的电影市场并不成熟，好口碑不能转化为票房，必然难以良性发展，中国电影要进入真正的产业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希望张力导演能不为乱象所动，坚持用心创作，只要有好的作品，有影迷的支持，一定能守到云开月明的时候。

        在《诡拼车》上映前，我曾针对《诡拼车》悬赏十万设“吐槽基金”写过一篇《恐怖片切莫空玩“鸡飞蛋打”》的文章，意在督导《诡拼车》莫玩虚招，没想到导演张力百忙之中撰文《向着吐槽前进》回应。导演表达虚心的同时，显然也透露出某种不爽，并对我等纸上谈兵之辈提出：“不要只是动口指点江山，而是能够躬身践行，将自己的故事，拍自己的电影。”在此我想说，我也参与过叶伟信版《倩女幽魂》等影片的策划和制作，作品皆不尽如意，槽点也多如牛毛，但我不会要求吐槽者均身体力行投笔从戎，就好比你手机用得不爽，咱不能说：“有本事你自己造一个去！”
        
    基于交口在前的缘故，《诡拼车》我是一定要看的，甚至安排在了热门片《雷神2》之前。总体而言，《诡拼车》的艺术追求要高于此前众多国产恐怖片，影像气质和叙述手法也均有导演个人特质，且在悬疑方面达到了一定新高，但远没有达到足以让导演信心爆棚的地步。鉴于导演“吐槽基金”搭擂在先，并高调叫嚣“如果有观众能够找出影片的纰漏，将可以得到现金奖励”，我这交过口的看客不挑擂还真说不过去。

    首先，《诡拼车》的命题扣得不紧，甚至说有点跑题。电影以拼车为由头以及噱头，令人误以为是个公路电影，然而旅途刚渐入佳境，就在雨夜的歧途上戛然而止，故事突然转入荒野别墅密室逃生的范囿。故拼车并非影片的核心价值，仅只是集合部分人物的手段，而核心人物艺术家则敬候荒野别墅，那里才是影片的核心主场，影片当叫《荒野别墅》为宜。以拼车为切口，解决了剧本人物出处的问题，但总从观影心理上，却造成了一道不可弥补的落差。非常遗憾，这本该是一部可以走出密室逃生俗套的悬疑片，结果还是束缚在了空间局限里。走出去，迈出那一步，依旧是国产恐怖片的攻坚课题。

    其次，人物性格分明，但未对路运用。由司机、失足女、女律师、娘炮和长腿美女组成的拼车团构架不赖。司机惟利是图，最大优点是色；娘炮精致嘴甜，却胆小且略微洁癖；女律师表面上是个女强人，然外强中干，是个感情亏空的女人；失足女不仅波涛汹涌，还是个仗义侠女，与司机的眉来眼去，显然意在狭小的车里散播荷尔蒙效应；笔墨最多的是运动型的长腿美女，又是小三又是离婚又是攀岩又是自杀的，做足了悬念，一度是车内的神秘符号。影片如果能在五人团内解决全篇叙事问题就好了，然而导演显然无法在五人之间解决所有叙事，于是平行引进了音乐家和她舞蹈家娇妻的线索，结果依旧不够，于是又加入了勾连两线的烟雾弹，一个血琳琳的诡异搭车人。问题在于，你既然给了车内每个人物相应的性格，那就应当配以他们处理危机时的相应反应。女律师处处要强，危急关头就应该让她为自己虚张的性情埋单，而不是简单地陷入惊慌；失足女开篇既然能仗义地为同行要回嫖资，就算一路上与女律师冲突不断，关键时候也应当仗义地为同伴出手，这点如果后文丝毫未现，前边的铺垫也就了无意义；运动型长腿女刚经历了婚姻的覆灭，以及前夫攀岩时的生离死别，包里还装着前夫的骨灰，且在出行前半小时还在浴缸里自杀，一个死都不怕的绝望女人，面对恐怖，自然该有另一套异于常人的举止，但影片里我们并没看到……
 
    影片的槽点还很多，就不一一刨挖。当然，吐槽并不是我的初衷，我也无意指染那十万元的“吐槽基金”，更多的是缘于对国产片的善良期许。槽点说罢，不妨絮叨絮叨影片的长处。

        长久以来，国产恐怖片都停留在投机倒把的层面，创作动机和创作力双双折翼，鲜有投资人和导演会在恐怖片的创作品质上做文章。此前炮制过低成本恐怖片《枕边有张脸》的导演赵小溪曾在《咒丝》上做过尝试，但终因力道不济，溃下阵来。《笔仙》的团队也算是认真了一回，还请来了外援，但到了第二部《笔仙2》时，又偷梁换柱玩起了翻拍导演旧作的煞笔。《诡拼车》的创作诚意可以说是近年最高的，导演张力在叙事、摄影、美术、灯光、音效、剪辑和调色等方面都彰显个人艺术追求，尤其是蒙太奇镜头的运用甚是讲究，悬念的酝酿和片末的大反转也是近年悬疑片里玩得最好的一次，算是真正做到了出其不意。在叙事的层面，导演的镜头言简意赅，并有效地制造了丰厚的质感。开篇平行剪辑，快剪，音乐家和运动女的故事铺陈点到即止，巧妙留白，又不乏细腻，有效地将看客引上了歧途；中程的氛围营造多用光影和蒙太奇，辅助一定的音效，但并没有让影片陷入一惊一乍的僵硬直给俗套，反之让故事生发出了多线可能；末节的反转攻其不备，当运动女和女律师逃遁进入别墅，别墅的内景突然荒芜一片，原来真相才是最大的恐怖。悬疑营造之余，导演还能腾出手来摸索人物的内心世界，比如长腿美女与女律师的交心，比如长腿美女对音乐家的劝阻，其间都不无人物的自我蜕变与剖白，这也使得故事多了一层厚重。
    
        许多人认为，“心怀鬼胎”的导演还是有的，苦于审查铡刀环饲，“鬼胎”往往自行引产，流产多了，也就无力受孕。我只能说，这些人真是太善良了。把恐怖片等同于鬼片者，那是偷换概念自欺欺人，鬼片之外，如《诡拼车》，我们还有其它惊悚、悬疑或天马行空的路径可走。纵使恐怖片在意识形态、血腥等关键要素上有诸多不可逾越的壁垒，但恐怖片的大门未必比其他题材窄——我们在历史、涉案、民族等类题材上的壁垒何以见得就比恐怖片少？怨天尤人之余，更当从创作力上求突破。
        
        我这边还未絮叨完毕，那边又见导演长微博新发《导演的愤怒与呐喊》，想必是槽点不够，急了，有点误入歧途。《雷神2》和《金蝉脱壳》前后夹击，光棍节档炮灰们尸横遍野。没办法，电影就是条贼船（亦如片中的那辆破车），要么乘风破浪，要么折戟沉沙。别急，好电影永远都会发光发亮，成为引领观众的灯塔，谁也捂不住，没人抹杀不了。
        
        【完】

　　《诡拼车》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恐怖片，却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惊悚悬疑片，并开创了国产公路惊悚悬疑片的新模式。与大多国产同类型影片一样，《诡拼车》也融合了这类影片该有的一切元素——雨夜、深山、荒村、孤野别墅、雷电暴雨、地下室、暗房、诡异纱窗、恐怖轮椅声、夺命铁铲、乌鸦...音效也做得非常够劲够味。但不同的是，这些背景元素在《诡拼车》中的出现是有序的，有机的，合理的，有逻辑性可言的。它们的排列组合并不仅仅是为了吓人，让观众惊声尖叫，更主要的目的是烘托剧情，推动故事情节一步步发展。
　　

当国产惊悚片不再聚焦在鬼话题上，而是更多把控人性的一面，这实则是一次不小的进步。话说谁能拍到真正的鬼呢，还不如拍比鬼更可怕的人来得现实惊心。希区柯克在半个世纪前就开始这么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那我们去虚心的学习一下，这才是务实的态度。不过，本片还是过于简陋粗糙了一些，或许是源于资金有限吧。如果把影片质量再提高一个档次，演员表演再真实投入一些，达到《笔仙》那样的指数级，还是能够具有一定可观赏性的。

     惊悚片是个让人既爱又恨的类型，有的人凭借这个类型成就终身，有的人在这个类型是却始终难以有所建树。希区柯克当然是世界惊悚电影大师，他的电影手法为后世无数人所模仿和致敬，而同样曾经以拍摄惊悚片出道的彭氏兄弟，当他们脱离了香港宽松的审查环境而挺进内地后，无鬼惊悚片让人对他们的水平产生了严重怀疑。我大天朝的审查制度让无数有志于惊悚片的电影人望而却步，但同时也有诸多人迎难而上，较少的投资成本和艰难的审查环境，也让国产惊悚片一直背负着“烂片”的骂名。这种骂名自然不是无中生有，但也不可忽视一些优质的国产惊悚片，如张力最新执导的《诡拼车》，不仅诚意满满，甚至让人从中看到了诸多惊喜。
    《诡拼车》讲述六个陌生的神秘拼客拼车上路，一路上坎坷不断，暴雨之夜汽车熄火，求助于包小柏饰演的作曲家毕克先生。六位拼客的突然造访打破的毕先生和妻子的宁静，妻子消失在毕先生的小世界中，然后发生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陌生恐怖，陌生人物，遭遇离奇事件，信任和猜疑成了拼客最大的挑战。尽管影片的片名叫《诡拼车》，但是其大部分的剧情发生在音乐家的密闭别墅之中。所以，《诡拼车》最大的惊喜之处就在于导演将好莱坞擅长的公路惊悚和密室惊悚有效结合，再辅以诸多对希区柯克电影的致敬镜头，全程观感仿佛坐上过山车一般，紧张刺激，又充满期待。
    去年的《泰囧》创造国产电影票房新纪录，一时间国产公路片成为观众热论的焦点，而作为惊悚公路类型片，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堪称经典。《电锯惊魂》或《针孔旅社》则是密室惊悚片的杰出代表，作为两种类型的融合者，《诡拼车》汲取这些经典影片的成功之处，但又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并未过分的挥洒番茄酱，让暴力血腥的场景成为阻碍影片顺利过审的绊脚石，又能恰到好处的制造紧张刺激氛围。
    当“无鬼神无血腥”成为国产惊悚片过审的护身符之后，如何营造紧张的氛围和最终真相揭晓时的恍然大悟成为导演们绞尽脑汁思索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张力导演的处理手法同样值得称颂。好色的司机、仗义卖淫女、遭遇爱情挫折女攀岩爱好者、外强中干的律师......不同与以往的惊悚片，导演让这些各怀鬼胎的“拼车客”都自带故事入镜，这样既避免了熟人之间交叉往事的线索混乱，同时也让各个“陌生人”的形象在短时间内变得鲜明立体。导演以惊悚片中罕见的多线叙事方式不断闪回各个“拼客”的曲折往事，当所有的离奇聚焦到音乐家的别墅时，雨夜、不安、失踪交织而来的惊恐氛围让观众身临其境于其中，算是致敬希区柯克的精华所在。
    《诡拼车》是今年少见的高质量国产惊悚片，华语电影需要如这般的尝试，不畏风险却充满惊喜。看《诡拼车》如同坐上过山车，这才是惊悚片应有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