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天结束了

《长日将尽》电影剧本

文/〔英国〕特伦西·戴维斯

译/潘丽诗

外景，街道，夜

近景，升降机往下越过砖墙，经过一块写有“肯辛顿大街15”的街牌，移到为派拉迪蒙影业《圣袍千秋》做广告的电影海报。海报贴在砖上，己经破损。

背景声音：我们能听到20世纪福克斯的主题曲，跟随镜头平移，拉开成更开阔的镜头拍摄街道，雨还在持续下着。

这是一条由排房组成的街道。在它的右手边，栏杆横在三层楼的房子和酒窖前。它的左手边是一排两层楼的房子。

这些房子都被遗弃了。整条街道都空荡荡的。窗户被砸烂，破损的窗帘飘荡着，遍地都是废墟。

雨一直下着。

画面停在了这个开阔的镜头上。

出现电影《贵妇杀手》的配乐。

镜头缓移，画面降落对准街道中央。

背景声音：交叉淡入淡出纳京高的歌曲《星尘》。

镜头继续移动。

仍然下着雨。

背景声音：穿插着《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中锣的声音，玛格丽特·拉瑟福德的画外音：轻点，戈塞奇，我说“敲轻点”——你不是在介绍电影。

我们走到右边的街道中间，进入一个被遗弃的房屋。屋里也在漏雨。

《贵妇杀手》中的电影原声，亚历克·吉尼斯的画外音：威尔伯福斯太太，我得知你有房间要出租？

交叉淡入《火树银花》（注1）。

镜头继续移动至走廊和台阶。

屋中还在不停的漏雨。

摇臂和轨道沿着楼梯上升，在中途停下。

内景，走廊与楼梯，日

同样的机位在楼梯一半的位置，房子不再是一片破败的景象，而是沐浴在从天窗洒落的阳光中，前门和房间的窗户都敞开着。

巴德，一个11岁的男孩，他坐在楼梯上，看起来有些无聊。他在玩自己的鞋带，并将脸搭在膝盖上。

巴德（大喊）：妈妈！妈妈！

一片寂静。

巴德：我能去看电影吗，妈妈？

沉默，能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跑下楼。

内景，走廊，日

在楼梯的最下方，中广角镜头。

巴德正冲下楼梯。

母亲面向镜头，从后院走向厨房，厨房在楼梯对面。

巴德：妈妈。

母亲（正在走向厨房）：怎么了？

巴德：我有一便士。

母亲（从厨房传来的画外音）：所以呢？

巴德：如果你给我十一便士，我就有—先令了。

母亲（从厨房走出来穿过走廊进入后院）：你不是非去不可吧？

巴德（依靠着栏杆并且叫她）：啊，拜托，妈妈！

沉默。

巴德：姐姐说她会带我去。

沉默。

巴德：妈妈……哦！拜托了妈妈……

沉默。

母亲（从后院传来的画外音）：巴德，去小伙子们的房间里帮我把桌布拿出来好吗？

巴德（他的声音闷闷不乐）：好的，妈妈。

他没精打采的走上楼，将手拖在栏杆上。

镜头停在空楼梯上。

外景，卧室窗口后面，日

从窗口外给巴德一个特写，他伏在打开的窗户上，手中拿着桌布。阳光明媚。

母亲（从院子传来的画外音）：快点，孩子，桌布呢？我想把它们洗洗。

他将桌布扔到了她的身上。

外景，后，院日

高处，从巴德的视角拍摄母亲站在院子中。妈妈正在晾衣服，桌布落在她的头上，遮住她的头。

切至母亲的近景，桌布正掉落在她的头上。

母亲（将桌布从头上拿下来）：你应该把它们带下来……

切至巴德的高位视角，她向上看并且装作愤怒的样子。

母亲：你这个小坏蛋！

外景，卧室窗后，日

切至巴德在卧室窗后的特写，他将头伸出了窗外。他傻笑着，他听见了其他的笑声和杂声，他往外看去，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

外景，车库墙，日

巴德看向了斯敏特的车库，车库外后院墙外。

有三个工人正在砌墙，他们都脱去了上衣并且身材健壮，其中一个尤为特别。他们将水泥袋举过头顶。一个袋子破了，撒了他们其中一个人一身的水泥，他们都在大笑。其中一个工人，就是那个特别健壮的，看见了巴德，向他挥手微笑。

内景，卧室中，日

中景拍摄巴德的背部，他回到房中并且蹲在窗户旁的地板上。他回望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工人们的笑声仍然能够听见。他将脸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看起来有些恍惚和些许不安。镜头不动。

淡入：

内景，教堂，下午

其中一个是耶稣受难像的特写，维多利亚天主教的复兴中描写了耶稣前往卡瓦利山。

俯拍巴德在耶稣受难像前祈祷，他在胸前画十字架并默默祈祷。就这样保持了一会儿，他停下祈祷抬起了头。

切至巴德的视角，他看的不是耶稣受难像而是耶稣右手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一个特写。

切至巴德的特写，他放下了紧握的双手直直地向上看着。

切至耶稣手的特写镜头。他们终于把钉子捶了进去，那只手颤抖了一会儿就静止了。

摄影机沿轨道后移，摇臂上升，整个十字架开始完整的呈现出来，耶稣被钉在上面行刑，只有我们在上空向下看他们。耶稣和十字架浮在一个十分可怕的高度，十字架下方是一片无尽的黑色。

镜头保持不变。

这位耶稣十分年轻，帅气并且健壮。停滞了一会儿，耶稣抬起头看向摄影机和巴德，是那位在车库的工人。慢慢地，他咧嘴笑了，然后突然朝巴德非常凶狠地吼了一句。

切至巴德的特写，他从他的想象中跳了出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在何方，他低下头重新开始他的祈祷，在这寂静黑暗的教堂中。

母亲在后院唱着《如果你是世界上唯一的女孩》。

内景，走廊，日

巴德从楼梯上走下，并坐在了楼梯上。透过栏杆望去，母亲的歌声仍没有断。

内景，走廊和楼梯，日

镜头透过栏杆拍摄母亲，她从后院走向厨房，出现在走廊中，继续轻轻地吟唱。

内景，楼梯，日

巴德坐在楼梯上看着妈妈在厨房里唱歌的特写镜头。

内景，厨房，日

特写，侧拍，巴德视角中的母亲，她正在做鸡蛋奶油蛋糕，突然她停止唱歌。

沉默，她站在那儿，用消过毒的奶瓶擀着油酥面团。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楼梯，冲巴德笑。

母亲：去吧，把我的钱包拿来。

巴德（画外音）：啊！谢谢妈妈！

母亲继续擀着油酥面团，轻轻哼着歌。

镜头保持了一会儿。

内景，厨房/倚着窗，日

镜头平移摇动，镜头从右至左摇向母亲面对的半开的窗户。

从窗子可以看见凯文，他弯腰到水槽冲洗自己。他裸着上半身，站直进入镜头，并开始擦干自己。

母亲（画外音）：你的茶好了，凯文。

凯文：好的，妈妈。

镜头接着从右向左摇到厨房门口，约翰和海伦正向下走到大厅，海伦走到一半又回到了台阶上，约翰在门口停下。

海伦（依靠在栏杆上）：约翰，能帮我把熨斗找出来吗？

约翰（正在脱下他的外套，在楼梯下的空间中翻找着）：好的，蒂琪。

海伦（跑下楼）：嗨，妈妈！

约翰：巴德在哪儿，妈妈？

母亲（走出厨房，身子倾斜着）：看电影，还能去哪儿？

背景声音：管弦乐队在演奏由多丽丝·戴出演的《爱我或离我而去》中的音乐《日落时分》。

外景，电影院，傍晚

电影院在为《爱我或离我而去》打广告。

天下着倾盆大雨。

宽镜头拍摄到电影院的侧边有一串与墙一样宽的几个出口。巴德站在其中一扇门里面躲雨。

背景声音：多丽丝·戴在《爱我或离我而去》中演唱《日落时分》。

一个男人经过巴德。

巴德（给男人钱）：能带我走吗，先生？

那个男人没有回复，匆忙经过。

多丽丝·戴的歌声仍在继续。

天开始变黑了。

巴德还在等待并且试图保持温暖与干燥。一对夫妻经过。

巴德：能带上我吗？

他们没有回复，匆匆离去。

多丽丝·戴的歌声仍在继续。

第二个男人从摄影机右边走过。

巴德：能带上我吗？先生？

男人（画外音）：好，来吧！

巴德：谢谢，先生！

巴德跑过去，摄影机往右。停住。

多丽丝·戴的电影配乐还在继续。

歌曲中的管弦乐插曲。画面停在一个空镜上。

雨停了，现在天己经完全黑了。

外景，电影院，夜

回到电影院来。

多丽丝·戴的歌声已经停了下来。

镜头继续从右到左扫过，电影院所有的门都打开了，观众络绎不绝地从影院出来。可以立刻看到门外的座位。巴德在人群中。巴德正在走路的一个近景。他开始跑起来并且超过了另一个男孩，他讽刺地向他唱着。

巴德：提德尔-德尔-德尔，提德尔-德尔-德尔，提德尔-德尔-德尔贺治！

提德尔·贺治（画外音）：我会抓住你的！

镜头从右到左跟着巴德奔跑。

淡入：

内景，走廊，篝火晚会

镜头从右到左的跟随着巴德，画面是他缓慢走下大厅的中近景。

配音：巴德跑下楼的声音。

母亲（画外音）：你在跑什么？

巴德（画外音，呼吸声）：提德尔·贺治在追我。

母亲（画外音）：为什么？

巴德（画外音）：我在嘲笑他。

母亲（画外音）：你小心点，他总有一天会抓住你，给你点教训。

房间和走廊都黑了下来，室外篝火晚会的光洒了进来，整个大厅明亮如焰。

淡入：

内景，客厅，篝火晚

镜头中巴德的中近景，它从右往左的跟随着巴德。一切都沉浸在火光中。

巴德（走到窗口向外看去）：提德尔-德尔-德尔-贺治。

篝火晚会，烟花和人们传来的声音。当巴德来到窗口，镜头停了下来，他通过纱窗向外看去。

外景，街道，篝火晚会

巴德的视点，街上的大人们和小孩围绕在篝火旁，人头攒动。

在巴德所见的正对面，一个男人站在篝火旁笑谈着。他不高，但是有一副健壮的身体。他穿着没有领子的衬衣，露着胸口。他衬衣的袖子尽可能地高高挽起。

内景，客厅，篝火晚会

巴德盯着男人的近景。巴德身子缓慢地下沉，直到他的下巴触碰到交叉放在窗台上的手臂。一切都是篝火的颜色。

配乐：凯瑟琳·费丽尔唱着《南来的风》

淡入：

外景，街道，日

镜头从右至左，以侧面和四分之三的背部视角，跟拍巴德跑去学校的画面，他迟到了。他穿过了三条街道的边界线。每条街道上的篝火从前一天的晚上到现在还一直余烟未断。

背景音乐，凯瑟琳·费丽尔唱着：昨晚他们告诉我，海上有船只，我匆匆赶去奔腾的大海，我无处找寻他的踪影，它载着我的爱人正归来……

外景，学校，日

透过窗户俯拍巴德。

在学校的外面，镜头推近到表面上刻有“寄宿学校”和“初中男生”字样的砂岩上。

内景，教室，日

所有的学生都在安静地做作业。镜头停顿，教室里的其他部分，变得一片漆黑与静止，只有巴德是亮着的，他向上看去。

背景音乐，凯瑟琳·费丽尔唱着：风儿向南，吹啊吹，吹啊吹，和煦的微风吹，越过蔚蓝的大海……

他向右从学校的窗外望去，但他没有看到利物浦的天际线，而是看到一艘巨大的帆船从右向左移动。以慢镜头方式拍摄船迎着狂风暴雨，在广袤无边的大海中航行。

背景音乐，凯瑟琳·费丽尔的歌声：风儿向南，吹啊吹，吹啊吹，和煦的微风吹，带他来我身边……

切至巴德近景，风和雨吹到了他的脸上和头发上，他喘着气，试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艘船。

航行的船

风雨交加，船舶在画框中从右向左的滑翔着，狂风暴雨冲击着船帆。

背景音乐，凯瑟琳·费丽尔的歌声：听微风歌唱是否不够甜蜜，它越过奔腾的大海，轻轻到来……

这艘船只从视线中消失。

内景，教室，日

从书桌的正前方拍摄巴德的近景。此时风暴平息，他仍旧凝视着那艘船。

凯瑟琳·费丽尔的歌声响起：等船只载着我的爱人安全归来，会更甜蜜。

灯光又亮了起来。

他的视线离开窗户。他看起来很失望。他的手落下。他和其他的小孩们继续上课。

一个电影放映室一般的垂直白光出现在他们的头上。

背景声音《旋转华尔兹》，镜头停住。镜头铺向教室的前方，顺着巴德开始从左往右平移并摇着镜头持续运动，但是没有看见老师站在她的讲桌前。

淡入：

内景，电影院，夜

三人近景镜头从左往右扫到母亲，巴德以及海伦在电影院的看台上，这座位是从剧院转化而来的。巴德坐在母亲和海伦中间，倚在栏杆上。他们在看《天上人间》，投影灯在他们的头上。

片刻。

背景音乐《旋转华尔兹》，升降机带着镜头从戏院看台的三人画面向下移。

淡入：

外景，游乐园，夜

镜头向下是母亲和海伦的双人镜头。

海伦：约翰和凯文在那里，妈妈。

母亲和海伦（呼唤）：凯文！约翰！

镜头持续下降到巴德的近景。

巴德（呼唤）：约翰！凯文！

镜头从左向右移动。

《旋转华尔兹》的背景音乐逐渐淡去，淡化了所有的环境声音。

镜头淡入，从左向右移动到约翰和凯文的侧边双人镜头，他们正扛着步枪射击并大笑着，他们没有听见呼叫声。

背景音乐，一个男人正在清唱《她穿过集市》：我年轻的爱人曾对我说，我的母亲不会介意，我的父亲也不会轻视你，虽然你还不具备条件……

画面淡入，从左往右拍摄巴德吃着棉花糖，跟随着母亲与海伦的近景。镜头跟随他，如同他从左至右走到母亲和海伦身边一般，他微笑着看向母亲。

背景音乐，男人唱着：然后她转身离去，她的确是这么说的，这不会耽搁太久，我的爱人，直到我们婚礼的那天。

母亲和海伦的双人镜头（有人稍微挡在母亲之前）。母亲和海伦正在吃棉花糖，母亲回头微笑着看向巴德，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随着母亲从左往右移动，她超过了海伦和巴德，画面推至近景。母亲走路时看起来容光焕发。

背景音乐，男人唱着歌：她离我而去，穿过集市，我深情地看着她来回穿梭然后回家，一颗星星未眠，傍晚的天鹅游过湖面……

淡入：

内景，客厅，夜

镜头平移至母亲与巴德坐在一个扶手椅上的双人画面，他们坐在烛光中，镜头凝滞。

男声的配乐：昨晚她走向我，她轻轻地进来，走得步履轻盈……

男人歌唱的声音变成了母亲的声音，她唱着：手搭在我身上，她说，亲爱的，我们的婚礼，指日可待。

镜头移动停在了一个双人中景镜头上，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他们俩都坐在那儿看着烛光，当母亲摸着巴德的头发时，他依偎着母亲。

母亲（更像是自言自语）：我的父亲原来总是唱这首歌。

巴德：外公欧布瑞恩？

母亲（眼里含着眼泪）：是的。

她继续抚摸着巴德的头发，但是眼泪无声地往下流，以至于巴德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她也没被打扰，画面定在了他们坐在烛光之中，一片沉默。

内景，走廊和楼梯，夜

母亲准备上楼的全景镜头。

母亲（疲倦）：锁门，好吗，凯文？

凯文（画外音）：好的，妈妈。

她缓慢地走上黑暗中的楼梯，画面停在楼梯。

汤姆·德雷克和朱迪·嘉伦在《火树银花》中的配乐插曲。

母亲离开了，镜头停在黑暗中空荡荡的楼梯上。

内景，客厅，夜

巴德在烛光中的近景。

镜头切至巴德的视角，凯文与弗朗西斯坐在己经被拖至火炉前的沙发上。弗朗西斯处在前景，凯文在她身后。他们一起看向巴德，弗朗西斯轻声地对凯文说话。凯文指了指巴德，随后指了指天花板，示意巴德上床去睡觉。凯文轻抚着弗朗西斯。

切至巴德侧脸近景，他看起来垂头丧气地向客厅的门走去。镜头随着他从右往左平移。

弗朗西斯（画外音）：晚安，巴德。

巴德没有回答。

内景，大厅，夜

特写双人镜头，是约翰和珍在敞开的前门的黑暗中亲吻，彼此轻声交谈。

背景配乐是朱迪·嘉伦的歌声。

门廊的门缓缓关上，约翰和珍的轮廓反射在了玻璃装饰之上。

内景，大厅和楼梯，夜

巴德轻柔、缓慢地走上黑暗的楼梯。

巴德消失不见。

内景，主卧，夜

镜头拍摄主窗户顶上的天花板，屋外下着滂沱大雨。窗户格影反射在天花板上，泛起像V型的水波纹。

切至从侧边拍摄巴德躺在床上的近景。屋外的大雨被反射在巴德床边的墙上，他转过身，触碰被反射在墙上的雨点。

朱迪·嘉兰的歌声还在继续。

巴德（轻声呼唤）：妈妈，妈妈！

切至母亲和海伦在床上睡觉的双人镜头，母亲所占比例更多。

配乐是朱迪·嘉兰的歌声。

除了雨声之外，静默一片。

切至一个特殊的镜头，从顶上垂直拍摄巴德躺在床上。床看起来像棺材，他恬静且安然自若地躺在其中。随后一双手——基督/劳工的一双手，手上布满被钉在十字架上留下的圣伤——穿过床头后面的墙抓住了巴德的头和脸，巴德吓得无法动弹。

基督/劳工：你是我的。

巴德惊恐地尖叫。

切至巴德在镜头中坐了起来，不停地尖叫，手进入了画面并且捂住了他的脸。镜头向后移动拍摄侧面双人镜头中的母亲以及巴德，两人坐在床上。母亲将巴德抱住，巴德不停啜泣着，雨水的光影映照在他们身后的墙上。

巴德（啜泣）：有个人！有个人！

母亲（安抚他）：好了，好了，没事了。

镜头从左往右平移到房间的地板上，雨水的光影映在上面，画面停在流光溢彩的地面上。

淡入：

内景，客厅，傍晚

客厅的地板。客厅窗户的光影倒映在地板上。外面倾盆大雨。画面停在地面。

背景音乐，管弦乐版本的《什罗普郡的少年》。

雨停了，微弱的太阳出现，消失与出现反复交替，因此映在地面的窗户影子也时隐时现。炉膛里有一簇烈火。画面定格在地面上。

画面从左往右平移，从窗户到站在窗内纱帘后的巴德，从窗外看见巴德的特写。

狂风将雨撞击到窗户上，巴德看起来很无聊，他叹着气、踢着脚并且手指沿着窗框滑动。镜头停在巴德处。

淡入：

外景，街道，傍晚

中近景，巴德从窗户向外看。下雪了，他见到下雪十分激动。在背景中，一束炽热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的客厅，让客厅温暖起来。巴德转而看向天空和飘落的雪花。

背景音乐《什罗普郡的少年》停了。

他站在纱窗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温暖的客厅。

巴德（画外音）：圣诞节我会有什么礼物，妈妈？

母亲（画外音）：别打听。

淡入：

内景，客厅，傍晩/临近夜晚

客厅中橱柜上炽热火焰的近景。傍晚的天光。镜头沿着橱柜从右至左平移。橱柜覆满了水果和圣诞卡片。持续从右向左平移到了火焰的近景。火正在热烈地燃烧。

淡入/切入：

内景，教室，日

期末的基督诞生剧，这出戏在楼下教室一端较低位置的舞台上演。大幕在壁炉的前方拉开。

家庭成员已就座，在他们前方，桌椅围了半圈。圣母玛利亚坐在摇篮的后面，手里抱着个小孩——孩童耶稣。圣约瑟站在她右边，剩下的班级扮成了牧羊人，贤者和天使。

孩子们（唱）：哦，因为你们的忠实，你会拥有一切，快乐和凯旋，来，来，一起来，大家都去耶稣降生地伯利恒……

当他们歌唱时，他们不由自主地站在了桌上和椅子上。天使们站在了圣家族身后桌上的高位，牧羊人站在了圣约瑟的左边。巴德，是牧羊人中的一个，他手里提着一个钩子吊着的灯笼，处于他们当中。

孩子们（唱）：来朝见圣婴，天君降生。哦，让我们来崇拜他吧；哦，让我们来崇拜他吧；哦，让我们崇拜他吧，主，基督。

当他们进入画面后停顿片刻，随后他们开始唱《平安夜》。

孩子们（唱）：平安夜，圣善夜。真宁静，真光明。圣光环绕，圣母圣婴。圣洁婴孩纯真可爱……

巴德看向了他的母亲，唱着歌朝她笑着。

切至一串母亲们看向孩子们表演的镜头，所有人都备感自豪。巴德的母亲在队伍的中央，她看向巴德，笑中带泪。

孩子们（唱）：尽享天赐安眠，尽享天赐安眠。

内景，走廊与楼梯，夜

巴德站在楼梯上的正面中景，楼梯和走廊漆黑一片，只有他被厨房灯光射在地面上的光照亮。厨房中传来了说话声和笑声。画面定在巴德处，他看向他们。

内景，厨房，夜

巴德视线里的母亲，海伦，约翰和凯文。他们在讨论圣诞节。

内景，走廊和楼梯，夜

巴德站在楼梯上的正面近景。他微笑着看向前门。厨房的灯光与家人们的声音逐渐褪去，前方的一束光慢慢地照亮了他的脸。他微笑着，他的脸变得明亮起来。

背景音乐，平·克劳斯贝、维拉·艾伦、罗丝玛丽·克鲁尼以及丹尼·凯共唱的《白色圣诞节》。

淡入：

内景，走廊，夜

巴德视点中的走廊和前门。

《白色圣诞节》的音乐还在放着。

在整个房子的前面，黑夜逐渐让位于一道柔和的光线。

外面下雪了，巴德的家人们身穿红白相间的圣诞老人着装，并且学着圣诞老人唱《白色圣诞节》。他们围绕在一个巨大的布满装饰品的圣诞树旁边。他们为巴德唱歌。

伯色圣诞节》的背景音乐仍在继续。

淡入：

外景，街道和巴德的房间，夜

中景别长镜头，真实的时间，雪天。

家人们没有再唱歌，但是房间里挤满了人，并且在黑暗中还有一道火焰的亮光。某个人将《白色圣诞节》的唱片放进了唱片机中，随后每个人都加入了哼唱歌曲的行列。

背景音乐，大家哼唱着《白色圣诞节》。

镜头离开巴德的家，从左至右向下转到了街道上。镜头穿过雪花，进到黑暗之中。随着镜头，我们越过黑暗的房屋前方，所有真实的声音渐次消褪。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风，卷起来一阵雪。

背景声音，奥逊·威尔斯在电影《伟大的安巴逊》中的独白。

镜头继续从左往右进入黑夜中。随后升降机将镜头抬起，从高处拍摄主街道。真实声音消失，主街道挤满了正在跳霍基柯基舞的人。街道上变得拥堵起来，汽车无法行走，或者慢下来近乎爬行的速度。他们都在唱着《柯基歌》。

一个声音：十二点了！

人们开始欢呼，拥吻，祝福对方“一切顺利”“新年快乐”。人们在人行道上敲打着锅碗瓢盆，砰砰作响，按着汽车喇叭，雾角声也从湖上传来。

人们唱着：怎能忘记老朋友，心中怎能不怀想，怎能忘记老朋友，友谊地久天长……

摇臂吊着镜头向下拍摄，由母亲，巴德，海伦，约翰和吉恩他们组成的小圈。

众人（唱）：友谊万岁，我的朋友。友谊万岁！举杯畅饮同声歌颂，友谊万岁！

母亲（亲吻巴德）：一切顺利，巴德！

巴德．一切顺利，妈妈！

其他的人也纷纷如此庆祝着。镜头从右往左平移，离他们而去，经过了在酒吧门口亲吻的海伦和弗朗西斯，来到黑暗的大街上。所有的同期声淡出。紧接着画面从右往左进入黑暗，随后又穿破黑暗。母亲，巴德，海伦，凯文以及约翰从黑暗中走出，他们正在街道上，往家走去。镜头从右往左，缓慢地跟随着他们。

巴德（对着母亲）：什么是“颤饮”，妈妈？

母亲：什么？

巴德：那首歌里的“我们举杯‘颤饮’”。

母亲：哦！那是“我们举杯畅饮”。

邻居：一切顺利！

众人：一切顺利！弗兰克！坎贝尔先生新年快乐！

当所有人进到屋里的时候，跟随他们的镜头停了下来。中长镜头正面拍摄这所房子，他们都进到房间里去了，屋里的灯打开。

母亲：你能把后门锁上吗，凯文？

凯文：我们出门前，我就锁好了。

约翰（顺从的语气）：别一惊一乍的，妈妈。

除了母亲之外，他们都开始往楼上走。母亲关上了前门。走廊与客厅的灯关了，我们能够听见几个人上楼的脚步声。除了在窗边散发着一闪一闪的梦幻光芒的圣诞树之外，屋里一片漆黑。凯文和约翰的谈笑声在他们沉入睡眠时逐渐消失。一片寂静。

母亲（画外音）：晚安，孩子。

海伦（画外音）：晚安，妈妈。

一片沉寂。

母亲（画外音）：上帝保佑今晚无家可归的人。

寂静。开始下雨了。画面停留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镜头向下平移至街道和雪夜中，雨掺杂在雪中，将它变成了肮脏的雪泥。

母亲（画外音）：好吧，我不知道1956年会是什么样。

淡入：

内景，小学，女校长书房，下午

巴德坐着的侧面镜头以及站在他面前的修女校长，我们看不见她的脸。巴德弯下腰，她的手在清洗巴德的后脖子。

女校长：坐在这等鼻血止住。

巴德（头往后正仰着）：谢谢您，修女。

书房的画面淡出，变为窗前的景象。书房变暗，灿烂的阳光透过凸窗使其变得更加黑暗，从地板到天花板的窗台统统都是打开的。在窗户的窗台前，有一张巨大的书桌。

教师（画外音）：拿一些冷东西放在他的脖子上，比如钥匙什么的，那样会帮着止血。

镜头拍摄巴德，他仍然仰着头，向着书桌和开着的窗户走去。镜头跟随着他，透过窗户向外看去，窗外是学校的后院，在后院远处的尽头是一长条草地，在它之后是一座围墙。在围墙的中间是一直被锁着的木门。在门的右边，有一棵梨树。学校不允许孩子们在这片草地上玩耍。巴德在书桌前停下，依靠在书房的窗户旁。他试着将头抬正了，以检验自己的鼻子是不是还在流血。鼻子没有流血了。镜头继续跟拍巴德。巴德透过窗户看着后院中正在玩耍的小孩们。这是非正式的运动会，大家分组或是套袋跳跑，或是两人绑腿跑，或是用汤勺端着鸡蛋赛跑……由老师监督他们，家长们在边上旁观。

镜头越过巴德。

画面淡出，镜头从书桌旁开着的窗户向后移动——只是现在这里没有书桌了。替代它的是一架钢琴，钢琴后面坐着一位老师——德莱尼老师。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窗户前的下方——窗户正好开向学校院子。巴德也在其中。德莱尼老师弹着琴键，她的学生跟着哼唱，她接着弹奏，学生们也接着哼唱。（镜头向后移动）

孩子们（唱）：祖先的信仰，净化我的心灵，基督的身体，在拯救我。在你伤口深处，上帝，庇佑我。使我永远，永不离开你。

在唱诗班的正前方，其余的学生们站成一列，和他们的老师一起面对着唱诗班。另一边则是家长们，他们坐在椅子上观看着，显得十分正式。灿烂的阳光照下来，唱诗班逐渐隐去。镜头持续向后移动。

淡入：

外景，小学，学校后院，下午

镜头扫过绿色的草地，梨树以及那个在围墙中的大门。微风吹拂着梨树。

画面向门推进，过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镜头在这个画面保持了一会儿。

围墙中的门自己打开了，像是没有人烟的残骸。

镜头凝滞。

外景，中学，早上

巴德（从后面拍摄）的特写。这是他步入中学的第一天。一个清新而寒冷的早上。这里到处都是男孩们。巴德走向学校的大门。镜头跟随着他。一个男孩走过他身边又停了下来。

男孩甲（对着巴德）：你是波维吗？

巴德摇摇头，这个男孩站在校门口，与两个倚在大门上的男孩紧靠着。

男孩甲（朝那两个男孩笑）：我以为他就是波维。

男孩乙（朝巴德）：你从贝尔纳街来的？

巴德：不，我从卡农·肯尼迪来。

这三个男孩挡着学校的入口，不让巴德进入学校。他们只是站在那看他。镜头停止移动。

男孩丙（对巴德说）：谁是同性恋，嗯？

切至巴德的正面特写，他看起来很害怕。

内景，尼克尔斯老师的课堂，日

特写拍摄巴德站在一条缓慢的从左往右移动的队伍之中。镜头随着他摇拍。他看起来被吓得目瞪口呆。

背景声音：这些男孩们挨个儿被藤条抽打的声音。轮到巴德了，他伸出他的手，藤条声响起，他被抽了一下，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切至巴德坐在桌子前面，他试图停止哭泣。尼克尔斯先生重重地将藤条抽在巴德的桌上。

尼克尔斯先生（画外音）：这仅仅是告诉你，谁才是老大。

画面切至尼克尔斯先生的特写。

尼克尔斯老师：我是尼克尔斯老师，你们乖乖听话，我会善待你们。

内景，食堂，午饭时间

巴德站在一列全是男孩的队伍中间，队伍向打饭的窗口移动。在他们的侧边，镜头从右至左跟随着他们移动。所有的男孩们都拿着钢制的饭盘，用它盛着他们的午餐。混乱的场面与难听的声音相互交杂。巴德看起来十分困惑与惊恐。轮到巴德了。

镜头切至打饭窗口的另一侧拍摄巴德，仍然是巴德在打饭的画面。在他的身后，男孩们在一排接一排的餐桌那吃饭。场面混乱与嘈杂。

切至中景拍摄巴德。镜头摇拍，跟随着他从右往左穿过一排排的餐桌，这里挤满了正在吃饭的男孩们。他们吃得非常迅速，仿佛感受不到美味。

食堂内人声嗡嗡作响，巴德看起来愈发的泄气。巴德坐在最后一排餐桌前，开始吃他的午餐。镜头也在此停下。

食堂阿姨（画外音）：第二道菜！

大家都在疯狂地争抢那些索然无味的食物。

巴德坐在一片混乱之中，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吃着自己的食物。

背景声音：男孩们在操场上玩耍的动静，随后响起了口哨声。

外景，操场，下午

特写，布谢尔先生仍在吹着嘴里的口哨。他是校长——矮矮的，衣着整洁得体。他是一个军人。整个操场十分寂静，片刻后，他吹响了口哨。

远景，当口哨吹响时，所有的男孩们都停了下来。

布谢尔先生：站队！

这些男孩们都站回了各自班级的队伍中，无人说话。

布谢尔先生（伴随着他的口哨声）：四班！向右转！快走！左，右，左！

四班是巴德进入学校后所在的班级。他们一队接一队的，非常安静地从操场走进学校。

内景，教堂祭台，下午

一个宽景镜头，从高坛仰望着教会的全景。

祈求上帝的祝福仪式还没有开始。教堂里看起来很暗。整个学校的男生们快速又安静地坐在了教堂的座位上。他们在坐下之前，先跪在上面。最后一批学生也入座了。教堂坐满了人。教堂内除了奇怪的咳嗽声外，很安静。随后，大家都站了起来。

镜头切至巴德被那三个他在开学时遇到的男孩围在座位上的中景。

男孩乙（模仿巴德）：我来自卡农·肯尼迪。

男孩丙：那么谁是同性恋？嗯？

男孩甲（笑）：波维！

巴德很害怕。所有成员开始歌唱《伟大圣灵》。

所有人（唱）：上帝圣体圣事，在我们心中，先辈之事，迎新盛典。神之所言，接受我们的赞美与呼喊。上帝接受荣耀与祝福。

声音渐渐消退。

海伦（画外音，常规的周末仪式）：那么，你给我带什么东西了吗？

内景，教堂走廊，傍晚

走廊穿过整个教堂，所有的男孩都在走廊里。他们正向远处的门挤去。巴德被挤在涌动的男孩们中的特写。镜头升起，他有些焦急，越过肩膀回头看。

巴德（画外音）：嗯……两双尼龙袜，15银（旧法币），美式棕黄色的，配备时尚齐全——粉底棒，指甲油……

海伦（画外音）：深红色？

巴德（画外音）：对……皇室香皂，《影迷》和《电影》……

淡入：

内景，巴德家，傍晚

画面从巴德的近景穿过黑暗的大厅，移到了灯火通明的厨房。厨房对于巴德来说奇幻而明亮。巴德处于一片柔和的色彩之中。厨房的光穿过大厅至此。他被围绕在弗朗西斯，吉安和艾米之中，只看得见他们的礼服。

海伦（画外音）：巴黎之夜香水呢？

巴德：他们没有。

艾米：给，你可以用我的。

宽景别拍摄，女孩们都出现在镜头里——弗朗西斯，吉安，艾米走进画面中，海伦正在化妆。她们马上就准备好，可以外出了。

海伦：谢谢艾米。

艾米：我能用点儿你的唇膏吗，海伦？

海伦：用吧。

镜头随着平移运动转到了一扇半开着的窗户上，约翰和凯文在黑暗的盥洗室，他们也己经洗漱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从厨房投射过来的光将他们照亮，他们看着那边的艾米。

约翰和凯文（唱）：一旦爱上艾米……

内景，棚，傍晚

约翰和凯文的镜头，他们分别在剪影的前方。艾米和其他女孩们在厨房里。

艾米（脸红到了耳根）：啊，好羞耻啊！

约翰和凯文（唱）：在艾米的爱中无法自拔……

海伦：走远点你们俩！

男孩们哈哈大笑。

弗朗西斯：别管他们，艾米。

吉安：他们就是闲的无聊。

约翰和凯文（唱）：我们双唇如此靠近，哦，照顾一下，我这蠢蠢欲动的心……

海伦：这两个混蛋。

内景，厨房，傍晚

吉安的侧方位特写。

吉安：嗯，巴德，能帮我们买包烟吗？

内景，厨房，傍晚

从厨房看向门口与大厅，巴德蹲在门左边的椅子上。

巴德（从椅子上跃下来）：好的，吉安，给我钱，快快快，我很快就能办到。

她给巴德钱，巴德拿着它们从厨房飞奔到大厅。

内景，门厅，傍晚

巴德从厨房飞奔而出，往外冲，突然停下来尖叫，随后往后倒退。女孩们听见叫声，从厨房跑出，男孩子们也同时从盥洗室跑出。

切至他们的视角，一个高高的黑人男性站在门厅处。

黑人男性（说话声缓慢有礼，带有牙买加口音）：这是肯辛顿18号吗？我找莫娜。

女孩们站在厨房门口，巴德背对着她们，小伙子们充满威胁地往摄影机的方向移动。

海伦（害怕地）：不，这里当然不是，这里是肯辛顿街18号，肯辛顿是主干道，这里没有莫娜。

约翰（强悍地）：快走！滚！

黑人男性缓缓从门厅退到门前，一直都面带微笑。

黑人男性（缓慢而有礼）：谢谢……

镜头随着巴德与男孩女孩们从厨房走到前门。

外景，街道，傍晚

宽景别拍摄侧面。他们穿过前门来到街道上，巴德停住了脚步。镜头跟着他们移动。

巴德（对着他们）：妈妈说别回来晚了！

其他人（回应并挥手）：好的巴德，再见！

切至众人的视角，巴德站在台阶上。切换近景，巴德挥着手，坐在了台阶上，看着他们在街上谈笑着融入夜色中，逐渐远去。

透过地窖栅栏，从侧面拍摄巴德的特写。巴德坐在台阶上，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一会儿将光照到地窖中，一会儿又将光束照向天空。

外景，夏夜的天空

一束手电筒的光直射天际。

巴德（画外音）：如果你用光把天空照亮，这束光就永不会熄灭。

母亲（画外音）：谁说的？

巴德（画外音）：我们老师。

外景，街道、台阶，夜

巴德坐在台阶正前方的特写。漆黑的房屋和大厅在他身后。厨房的灯已经关闭。他还在用手电筒的光照向天空，随后直直地用手电筒的光照向摄影机的方向。镜头有片刻时间变成一片白色。随后，光束被移开，我们站在大厅的尽头，看向站在门前的巴德。他将光束从摄像机的位置移开并且关上了手电筒。他站在门口，片刻的停留，与此同时往漆黑的房子里看去。

画面淡入之前镜头拍摄的同一角度，此时夜更深了。

前厅门廊上的门己经关上，只剩厨房的那盏灯照射在大厅之中。

母亲（画外音）：上楼睡觉去吧，小伙子们！我把可可带上去！

巴德从厨房出来，穿过走廊，走上了漆黑的楼梯。

巴德：啊，谢谢妈妈！

短暂的停留之后，厨房的灯关上了。母亲端着两杯可可。她走上漆黑的楼梯，画面停留在空荡漆黑的大厅处。母亲在黑暗中吟唱着《我和我的影子》。

画面停在此刻，随后插入BBC广播电台的广播：“这里是BBC国内服务时间。‘振作起来吧’”。

切至：

内景，门廊，清晨

长镜头俯视大厅，并且一直延续到前门。母亲从楼上下来，走到前门。她打开门，拿起牛奶，看了看街道。天气又冷又湿，大雨伴随着狂风倾洒在空荡的街道上。母亲关上门，然后走向客厅。她站在楼梯口。

母亲（向楼梯上呼叫）：你们四个快点儿！快洗漱，七点多了！（因为寒冷再次颤抖）天啊，今天晚上一定冷死了！

她走进厨房，打开了灯。灯光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客厅。

内景，客厅，清晨

壁炉的近景。

母亲点了一根火柴生火，她用铲子翻动了一下壁炉里的炭火，然后用一张被点燃的报纸来生火。

内景，盥洗室，清晨

母亲拿着水壶在冷水龙头下的近景，冷水呼呼地流进水壶。镜头凝滞。

内景，客厅，清晨

海伦正在戴头巾的侧面特写。她站在暖炉面前照镜子（画面在此停住）。她戴好了头巾。

内景，厨房，清晨

从厨房门口往房中看的中宽景。

约翰坐在煤气取暖器左边的桌子边上吃着他的早餐，他仅仅穿着长裤子和汗衫。煤气取暖器右边的椅子上放着一盆水，凯文站在椅子前洗漱，他也只穿着一条内裤。

镜头切至对着厨房门反向拍摄的中宽景。

凯文在前景中梳洗，巴德从门口进来看向凯文。

凯文：巴德，你能帮我擦擦背吗？

巴德犹豫一会儿后走向凯文，他从凯文手中接过毛巾，随后开始帮凯文擦背。巴德脸上呈现出一种孤苦伶仃的表情。

内景，走廊，清晨

四分之三角位侧拍凯文、约翰和海伦穿过前门走到街上。

凯文（当前门被打开时）：我的天啊，冷死我了！

他们走到了街上。

外景，街道，清晨

凯文、约翰和海伦走出房屋的侧边镜头。天气变得十分恶劣，狂风暴雨。他们走下来，到街道上。海伦穿过街道的另—边，跑去工作的地方。凯文和约翰弯腰避风，随后右转进了小巷。

内景，客厅，清晨

巴德站在壁炉前方的中景，在他的前面有一盆水摆在椅子上。他正在脱睡衣。

母亲（画外音）：我通宵沉睡，直到清晨上帝叫醒了我。

巴德望向她，苦笑着。

母亲（画外音）：快去洗漱，我帮你把茶和吐司拿过来。

巴德（看了她一会儿，露出伤心寂寞的表情）：好的，妈妈。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洗漱。

内景，客厅，清晨

两个角度拍摄巴德与母亲望向客厅的窗户。窗帘被拉了回来，所有东西看起来都灰蒙蒙的。母亲帮巴德扣上雨衣，随后用手捧起他的脸。

母亲：你很快就要长大了，是吗，我的孩子？

巴德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母亲。

外景，街道，清晨

全景，巴德在街上奔跑着冲进了学校。

狂风暴雨。

外景，学校操场，清晨

镜头随着巴德平移，他跑过空无一人的操场进到学校。

风雨大作。

内景，学校走廊，日

中景远景，巴德穿过门进来，他朝着摄影机的方向移动，停在了他班级的门口。他倾听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敲了敲门，进到教室内。

内景，教室，日

巴德站在门口的特写。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与烦恼。切至巴德主观视角的远景，空荡的教室中，只有尼古拉斯老师坐在他的桌子旁批改作业。他抬起头来。

尼古拉斯老师先生：你迟到了，报告布谢尔校长去，随后去楼上的第十教室找护士。

巴德（画外音）：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内景，校长办公室，日

中景，巴德主观视角，布谢尔校长端坐在桌子的正前方。

布谢尔校长：你为何而来？

内景，校长办公室，日

布谢尔校长视角，巴德的正面中景镜头。

巴德：尼古拉斯老师让我来报告我迟到了，校长。

切至巴德与布谢尔校长的双人中宽景。布谢尔校长拿着根藤条，朝镜头方向走来。

布谢尔校长：来。

巴德伸出手，手心被藤条抽打，他没有哭泣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布谢尔校长：以后要准时。

巴德：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内景，第十教室，日

中近景，巴德站在男孩们的队伍中，队伍缓慢地从左往右移动着。在队伍移动的同时，镜头也着巴德摇拍。

护士（画外音）：有虱子…有虱子…干净…有風子……

轮到巴德了，护士将压舌板在白色消毒水里旋转后，用它来检查巴德的头部。

护士：有虱子……

巴德走出画面。

内景，第十教室，日

中景，排成两队的男孩们。巴德走进了右边的队伍中，那队的男孩们头上都有虱子。

护士（画外音）：干净…干净…有虱子……

内景，第十教室，日

巴德的特写，他看向窗户，外面仍旧是狂风暴雨，他快哭了。

镜头向左摇拍，巴德到了画框的右边。

背景声音：笑声和自来水的声音。

特效：在巴德的左边，出现了望向盥洗室的厨房窗户。海伦蹲在水槽边，巴德正在舀水冲洗她的头发。他们俩都在笑着。

摇拍：

内景，尼古拉斯老师课堂，日

镜头拍摄尼古拉斯老师的课桌。他正在进行班级登记，当他叫到哪个男孩的名字，那个人就要回答“到”。

尼古拉斯老师：安德鲁、奥顿、巴恩斯、贝德森、贝尔、克罗特沃西、克鲁尼、戴维斯……

他的声音渐渐褪去。切至同学们站在他们课桌前打招呼说早安的镜头，巴德站在最前方。

男孩们（祈祷）：荣耀归于圣父、圣子、圣灵。

镜头切至窗口，屋外还在下雨。

男孩们（画外音，祈祷）：从开始，到现在，永远无尽头。阿门。

淡入：

内景，教堂，下午，阳光灿烂的星期天

圣·维罗妮卡的绒布上有一尊耶酥的雕像。在它的下方蜡烛正在燃烧。

巴德（画外音）：圣母玛丽和圣约瑟，我将我的心与灵献给你……

淡入镜头，教堂内的十字架上，基督被沿着横梁钉在上面，他的头稍稍偏垂着。

巴德（画外音）：圣母玛丽和圣约瑟，我将我的血与肉献给你……

淡入镜头，被鲜花紧紧环绕的圣坛，沐浴在烛光之中。

巴德（画外音）：圣母玛丽和圣约翰，在我最后的痛苦中帮助我……

淡入巴德与母亲坐在昏暗的教堂长椅上的双人镜头，他们俩都跪着祈祷。

巴德（画外音）：我说，如果我将死，请求上帝仁慈我，圣母帮助我……（为自己祈福）以上帝，圣子，圣灵之名，阿门！

母亲仍旧跪着，巴德坐回了长椅上，静默。

巴德看向祭坛片刻后，看向母亲。寂静。

背景音乐，伊莎贝尔·布坎南清唱着《爱之吻》：深深一吻，与你离别。啊！再见，却是诀别！

淡入镜头，圣母怜子像——圣母玛丽膝上抱着死去的基督。

背景音乐，“我发誓将泪水藏在心底……”

镜头从右往左摇拍。

淡入：

外景，街道，下午，阳光灿烂的星期天

镜头从右往左摇拍，母亲和巴德穿过主干道，随后缓慢地走下街道。镜头从右往左摇移。背景音乐“我的哀叹将为你纠缠不息”。淡入，镜头从右往左拍摄巴德，母亲，海伦，约翰，凯文和吉安以及弗朗西斯围坐在门口。母亲坐在门内的椅子上，巴德站在栅栏后方，其他人坐在台阶上，他们像野餐一样聚会，只有柠檬水和三明治。

背景音乐，“如果从未爱到如此挚笃，如果从未爱到如此盲目，如果从未相见也不曾分开，我们也不会如此心碎……”

淡入：

镜头从右往左摇拍到巴德站在栅栏后，他从窗台上拿了一杯柠檬水，沿着栅栏走着，将它递给母亲。

镜头从左往右摇/移拍摄巴德走至母亲处。

背景音乐，“永别了，我最美好的初恋！永别了，我最深爱的人！”

淡入：

外景，巴德家房子，下午，阳光灿烂的星期天

从右往左摇拍，拍摄弗朗西斯与凯文坐在台阶上的双人镜头。

他们谈笑着。镜头从他俩处自右往左摇拍。

背景音乐，“愿你拥有快乐与财富”。

淡入从右往左的摇拍镜头，海伦，吉安和约翰坐在台阶上哈哈大笑。

背景音乐，“安宁、喜悦、爱与满足”。

画面从他们处自右往左摇拍。

淡入：

外景，主干道，晴朗的星期天，傍晚

摇拍，学校的三个恶霸正无聊地待在巴德家所在街道的尽头。

画面从三个恶霸身上自右往左摇拍。

淡入：

外景，巴德家房子，晴朗的星期天，傍晚

画面从右往左摇拍，约翰和吉安在栅栏旁轻声聊天，随后走到了街道上。

背景音乐，“深深一吻，与你离别”。

淡入，镜头从右往左摇拍至靠在栅栏边的凯文和弗朗西斯，他们也在小声地说话。凯文打了个呵欠。

背景音乐，“再见，却是诀别！”

淡入，镜头从右往左摇拍，栅栏边只剩巴德一人。

镜头从左往右摇移至坐在门口的母亲处，镜头摇到母亲那里便停止了。

我们径直地看着漆黑的大厅。

她站起来，拿起椅子走进去，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背景音乐，“我发誓将泪水藏在心底！”

巴德走进画面，走向屋里。

背景音乐，“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安静。镜头凝滞。

淡入：

内景，盥洗室，傍晚

巴德在盥洗室，他在听雨垂落在房顶上的声音。他向上看着，伸出手试图接触房顶，顺着手往上看去。打雷下雨。

淡入：

内景，巴德家房子，夜

一片漆黑。

母亲，海伦，约翰和凯文，手中拿着蜡烛，照着他们的脸，从黑暗处走向摄影机。

画面淡入黑暗中。

母亲，海伦，约翰和凯文拿着蜡烛走上台阶。

淡入：

内景，巴德家，主卧，夜

一片漆黑，一点蜡烛的亮光照亮了巴德的脸。

巴德（轻声尖叫）：噢！把灯打开！（随着灯亮起来，一些苹果垂到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这是玩笑）噢！这是万圣节！

笑声。

内景，盥洗室，傍晚

巴德靠在窗边的近景，窗外下着倾盆大雨。四周十分安静。

母亲（画外音）：巴德过来，我们要去嬉皮士丹尼·凯那儿。

布利（画外音，带着笑声）：我以为他是波维。

内景，厨房，夏夜

巴德站在最左边，巴德与海伦两人充斥着整个画框。海伦在水池边弯着腰，洗她的头发。

淡入：

内景，盥洗室，夏夜

后视四分之三斜角中镜。海伦弯腰站在水池边，几盆水在窗台上，巴德站在海伦右边的椅子上。

海伦：好的，你可以倒水了，巴德。

巴德将手指伸进其中一个盆子里蘸了蘸，在水还很烫的时候将它倒了出来，他从窗台上端起那个盆子，咯咯地笑，将盆子里的水飞快地倒在了海伦的头上。

海伦：啊呀！太烫了！

巴德哈哈大笑，随后拿起另一个盆子，飞地倒在她的头上，巴德笑得不能自己。

海伦：你这个小变态！

巴德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出了厨房。

内景，盥洗室，厨房窗户，夏夜

巴德的特写。

巴德：我们能去第二影院吗？好姐姐。

内景，厨房，夏夜

巴德视角，海伦正在擦干她的头发。

海伦：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我都还没有看《回音》，现在有什么电影？

切至巴德在厨房窗口的特写。

巴德：我们能去看《年少轻狂》吗，它上映了。

海伦（画外音，装作不情愿）：啊，那好吧！

巴德：啊！谢谢姐姐！

海伦：去塔拉家买点糖。

巴德：要哪种？

海伦：呃……碎碎糖，钱在我外套口袋里。

镜头从左往右摇拍，随后淡入：

内景，厨房，傍晚

侧面中景，镜头从左往右摇拍，画面中出现巴德，母亲和海伦，他们在帮巴德除虱子。

背景声音与淡入镜头和摇拍叠加在—起。

海伦：你准备好了吗？

巴德：准备好了！

海伦：把你外套穿上，我们不想错过片头的，对吗？

他们的声音渐渐褪去。

巴德（当海伦给他梳头的时候）：啊！妈妈！

海伦：别动！

巴德：哎呀，姐姐！

她将除虱剂搓在他的头发上。

巴德：啊，臭死了！

母亲：你想长虱子吗？

巴德：不想！

海伦：那你就得涂这个臭东西，懂了吗？

海伦继续梳落他头上的虱卵。

母亲：好……好啦！

外景，街道，下午

一个双人的后脑勺特写，巴德和他的朋友艾尔比。他们俩正透过窗户看着“最好的琼斯”的理发店。理发师向他们招手，他们进到店内的主区域，剪头发的地方。

镜头下降到窗户的不透明处，从左往右摇至店铺大门。

阿尔比·德雷克和巴德出来了，锅盖头。巴德弄湿手指去戳阿尔比的后颈。

巴德：阿尔比先弄湿了！

他们俩跑远了。

内景，厨房，下午

埃德娜·克罗特沃西，隔壁的邻居。她嫁给了柯利，他们生了两个小孩。埃德娜十分幽默，但是一旦柯利模仿他最喜欢的美国电影明星，她就会很恼火。

她喝着茶。

海伦：一切还好吗，埃德娜？

埃德娜：啊，我快死了！煮饭，洗衣服，搞卫生，全是我一个人做，我哪儿都不能去。像那该死的监狱的囚犯一样。（看了看手）看看这双手，都快烂了。

她十一岁的儿子比利独自在走廊里奔跑，随后站到了厨房门口。

比利：爸爸回来了，妈妈！

埃德娜：告诉他，他的茶在炉子里，我一会儿就进去。

比利跑开了。

切至母亲与巴德的近景。他们也在喝茶，巴德的右耳垂上有紫药水。

母亲：小比利一点儿都不像你，是吗？

切至埃德娜的中近景。

埃德娜：我知道，可怜的小畜生。我觉得你可以用我的脸来劈柴了，谁知道上帝为我们准备了什么。

柯利出现在厨房门口。

柯利：嗨，美女！

埃德娜：你懂我在说什么了吧。

切至母亲，巴德和海伦的三人镜头，继续他们的下午茶。

海伦：还在做电工吗，柯利？

柯利：没了，我辞职了。

海伦：为什么？

切至埃德娜与柯利的双人镜头。

埃德娜：他不喜欢那儿的家伙们，对吧？

母亲（画外音）：你现在如何？

柯利（在椅子上打着歌的节拍）：还不错。

埃德娜：谢天谢地，不然我们得吃保险丝了。

切至母亲的近景。

母亲（说柯利）：他还挺有节奏感的，是吧？

切至埃德娜和柯利的双人镜头。

埃德娜：对，像圣维特（注2）。

柯利扮演好莱坞著名电影明星的表情。

埃德娜（非常恼火）：噢！别开始做这种愚蠢的表情。

切至海伦的近景。

海伦（对埃德娜）：啊，他扮演的真像，不是吗？

切至柯利与埃德娜的双人镜头。

埃德娜：我的天呐，海伦，别鼓励他，他如果觉得他有观众了，就会做更多这种事，我已经受够了。

柯利扮演爱德华·G.罗宾逊非常神似。

埃德娜（真的生气了）：这又是谁？

柯利：爱德华·G.罗宾逊。

埃德娜：听起来像该死的卡迪尤·罗宾逊。

切至巴德，母亲还有海伦的三人镜头，他们哈哈大笑。

切至埃德娜和柯利的双人镜头。

埃德娜：他刚刚做模仿来气我，可是我一点都不生气。

柯利：拜托，美女，我的晚饭呢？

埃德娜：在炉子里，牛排和洋葱。

柯利：啊！我上星期才吃过。

埃德娜：你要是不吃，我就砸你身上。有的流浪汉还从来没吃过呢！明晚你吃狗粮算了！

柯利：听起来不错。

切至巴德，母亲和海伦的三人镜头，他们哈哈大笑。切至他们视角中的埃德娜。

埃德娜（自嘲地笑）：你看看我都经历了什么，我就不该结婚！看看你什么德性！

比利（画外音）：妈妈！

埃德娜（恼火）：干嘛！

比利（画外音）：我饿了！

埃德娜（真的生气了）：吃人不！

埃德娜和柯利站了起来。

埃德娜：我总有一天会被这些孩子弄死，（对柯利）走吧，软蛋。我们该走了。

柯利（停在门口，对着海伦和母亲）：听到最新消息了吗？他们把天主教徒埋到新教徒的墓地里了，他们死定了。

埃德娜（微笑着，忍耐着）：下一班公交车几分钟后到，别错过了。

切至巴德，母亲和海伦，他们大笑着。

母亲：再见，埃德娜。

海伦：再见，柯利！

内景，走廊/厨房，傍晚

柯利跟着埃德娜走出走廊的双人后视镜头。

埃德挪/柯利：再见！

埃德娜：你需要剃毛了。

柯利：你也是。

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埃德娜：闭嘴。

内景，厨房，傍晚

特效：母亲，巴德和海伦喝完下午茶的三人镜头。

画面从左往右摇拍，直到他们移到画框右边的边缘。从他们靠左边的空间里，巴德穿过了校医室的门。

镜头摇拍淡入：

内景，校医室，早上

巴德穿过校医室的双重门，他走进来，镜头成特写，随后停下。他右耳垂上的紫药水沾在了脸颊上。他一言不发地站着。镜头不动。

切至：校医室的大全景。对于巴德来说，它看起来又大又空荡。空白的墙上挂着棕色的麻布，镜头的右边是治疗室，里面有护士在走动。镜头的左边是一张高大的抛光食堂餐桌。在桌子的另一头，护士正坐着检査男孩们头上的虱子。巴德从镜框右边走向桌子，在半途中停了下来，距离护士只有几步远。她安静地写着字，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镜头凝滞。

切至护士的中景镜头。在巴德看来，她大概五十岁，戴着眼镜，衣着干净。白净却又冷漠。她的声音温和中透着冷漠。

护士（没有看他）：你的卡。

切至中景，护士眼中的巴德。他将卡放在桌上，看着她。镜头停住。

切至巴德视角的护士。

护士（看向他的卡）：又是耳朵？（他没有回答。）我猜你一直在抓它，是不是？

切至护士眼中的巴德，他不敢回答。仅仅站在那儿。

护士（画外音）：你们这些小男孩真烦人。

外景，学校操场，日

近景，三个恶霸将巴德拽到操场的隐蔽部分。镜头跟随着他们快速从右往左摇。响起一声口哨声，他们停下了动作。

男孩丙（对巴德）：你要是敢告密，今晚小心点！

内景，尼古拉斯老师的课堂，日

尼古拉斯老师站在他讲桌正前方的中景。他正在上地理课。

尼古拉斯老师（读课本）：侵蚀的过程。侵蚀是一系列不同变化过程的累积……

镜头切至尼古拉斯先生眼中班级的样子，巴德坐在第二列的前方，所有的男孩们都一边听尼古拉斯老师上课一边快速地做笔记。

尼古拉斯老师（画外音）：一般来说，侵蚀可被分为五种……

切至尼古拉斯先生近景，画面随着他从右往左平移到窗户处的黑板。

尼古拉斯老师（读板书）：一，河流侵蚀；二，雨水侵蚀；三，冰川侵蚀；四，风蚀；五，海蚀。

切至巴德在课桌正前方记笔记的近景。

尼古拉斯老师（读板书）：生物也参与了破坏过程。一，河流及其流域……

内景，室内游泳池，日

近景，泳池旁的隔间的木门。突然，体育老师的手猛地推开一扇门。巴德的衣服脱了一半，他被吓了一跳，感到十分尴尬。

体育老师：快点儿，快快！我们都知道你想藏什么。

其他的门都打开了，男孩们一拥而出。

切至游泳池池水的近景。男孩们都跳进水里，随后又涌出水面。巴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看起来怕水。突然有人从水下拉着巴德的腿，将他拖下去。他向后摔进水里，神情十分惊恐。

画面停留片刻，所有的自然环境音都褪去。随后画面向下停在泳池平静的水面上。水花平缓地拍打着。

背景音乐（反复交织），酒吧里的人都在唱《慢船驶向中国》。

淡入：

外景，街上的酒吧，夜

摄影机继续向下。《慢船驶向中国》的背景音乐。

摄影机继续向下拍摄巴德的中景，他背对着摄影机，看向那个酒吧。巴德站在画框中间。他站在有两扇巨大的华丽窗户的酒吧门前。这个酒吧是维多利亚风格的，精心雕刻的大理石饰面，磨砂玻璃窗，上面写着“工业合作传统啤酒”“美酒带来好心情”。人们进进出出。

背景的歌声仍在继续。

掌声，欢笑声。

巴德走向酒吧大门。摄影机跟随他进入酒吧，并且越过他进入大厅。

约翰（话语中透露着对杰克·帕兰斯的厌恶）：柯利，这又是谁啊？“我是匈奴，匈奴之王”。

柯利（画外音）：埃斯特·威廉姆斯（注3）。

众人哄笑。

约翰（画外音）：你个混蛋！

凯文（画外音）：嗯，埃德娜叫他规矩点，好吗？

埃德娜（画外音）：知道了，人们不再受到压迫了，不是吗？

现在能看见埃德娜和柯利以及巴德的家人们，他们坐在大门通向洗手间的最末端的桌子旁。摄影机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移动。

柯利（对着起身的埃德娜）：想喝什么啊，美女？

埃德娜：等一会儿，我去释放一下。

柯利：等我一起去。

埃德娜：去你的！

她去了女盥洗室。

镜头摇至黑处，在此停留。

淡入：

内景，巴德家走廊，夜

画面停在黑暗的梳妆室，随后转向走廊，埃德娜穿过门往梳妆室走来。

埃德娜（对巴德，用冰冷的双手摸摸他两边的脸颊）：外面冷死了！

巴德尖叫着发出笑声，他逃跑后站在了台阶上，埃德娜停在厨房的门口。

柯利（唱着歌打着节拍）：文明！嘭！嘭！嘭！

埃德娜（自嘲地笑）：这歌唱得太难听了是吧？像瓶子中的弹珠一样。

内景，巴德家走廊，夜

朝大厅看去，柯利与约翰和凯文站在客厅门廊连接处前。柯利还在唱歌。

埃德娜（画外音）：噢！谁来让他闭嘴！

切至中景，柯利眼中的巴德，在楼梯上，被女孩儿们包围着。埃德娜站在画框右边的楼梯上。

约翰（对着柯利）：好的，柯利，控制住自己，要不然埃德娜就要抽你四十

去年年底「爱尔兰人」在网飞上线，马丁·斯科西斯放炮，说漫威等超级英雄电影不是电影。这让以「复仇者联盟」创造影史票房纪录的罗素兄弟等人大为失落，毕竟他们的偶像就是老马。后来，老马在「纽约时报」发文，解释了下他为什么这么说～总而言之，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和情感力量的电影，现时代已经衰微了。

特伦斯·戴维斯（Terence Davies）在1992年拍摄的自传式电影「长日将尽」，就像一曲老马所说的这类真正的电影的挽歌。他伤悼他的童年的消逝，将童年的记忆，用电影召唤了回来，而那被招魂回来的童年，带着电影这门艺术形式独有的尊严。

「长日将尽」由一个油画般的静物画面开始，而后镜头开始流动，在纳京·高的「星尘往事」（Stardust）歌声里掠过一个雨中荒废街区的近于黑白的细节、局部与全景。这是一个关于界限的暗示，暗示作为永恒艺术的画作与作为时间艺术的电影之间的界限。被记忆的主角～男孩巴德，是一个虔诚的影迷，他总是央求着每一个人带他去蹭电影看。他的现实世界和电影世界时不时地重叠在一起，老电影的对白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插入叙事的流程，一些场景，比如孩子们在教室里考试的时候，会有突然的聚光，这时背景隐去，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和他对于场景的自觉，被象征化的手法呈现在银幕上。

巴德有时会凝视镜头。哪怕在人群中，他也不忘蓦然回首，给多年后拍摄了这部电影的导演一个遥远的凝视。他好像知道自己活在电影里。当他在屏幕里面看着屏幕前面的我们的时候，仿佛也像在看着电影。于是银幕前面的我们、我们的生活，也变成了他看着的电影的内容。

时空就这样被跨越了：昔日的童年、用电影再现了这个童年的导演，他们相遇；一个孩子的童年片段、观看这些片段的我们的此时此刻，相遇了。那些迷人的镜头一直在流动，雨中的等待和奔跑，圣诞节街上的一家人，姐姐和哥哥女友们讨论着化妆品的窗台与家门口大伙儿一块喝酒嬉笑的台阶，在平行俯拍镜头中像水流一样又秩序井然的教室和教堂，一个男孩的记忆和情感在这流动的世界里拾捡着成长的碎屑，多年后将它们编织在他热爱的电影里。

这部电影的声、光、画与蒙太奇创造了独特的电影质感，那是导演多年后回望的温柔目光，于是所有的细节都有了意义。有的细节属于歌声，老歌连绵不绝；有的细节属于光影，那些不可复现的时光就徜徉在安静的窗纱和地毯里；有的细节属于一个迷宫般的小屋子，平平无奇的生活中藏着一家人的悲欢喜乐；有的细节属于身体，哥哥让弟弟帮忙擦着后背再一声隐晦的“你也会长大的吧”；有的细节属于稍纵即逝的事物，比如花火、夕阳和雨水；还有些细节属于爱和失落，比如母亲的眼泪、拥抱，同学之间的欺凌和老师的暴虐。

没有情节，没有戏剧性冲突，但电影抵达了艺术所能达到的最深沉的情感力量的极致。屏幕的界限最后消失了，我们不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不是在欣赏由电脑制作出来的奇观，不是在消费电影工业和市场营销合谋制造出来的流水线产品，而是进入那个小小的街区，成为男孩巴德，或者，由男孩巴德的故事，去凝视自己内心的那个孩子。电影结尾，镜头像风吹过那样，吹拂过层层光辉灿烂的云影天光，目送着夕阳消逝直到黑暗完全降临，我们内心惆怅又安慰。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我们的内心得到了抒发和升华。那也是独属于电影艺术的一种幸福感。

特伦斯·戴维斯编导的影片《长夜将尽》（又译《漫长的一天结束了》），在参加1992年戛纳金棕榈奖评比中败给了比利·奥古斯特的《最美好的愿望》，在我看来，《最》靠强力绵密的叙事取胜。

二十年后再回首，《长夜将尽》所呈现的电影美学与追溯电影质感，显然更胜前者，无疑也是导演本人最好的影片。

通过电影之美还原电影本身无穷魅力，绝非只是美轮美奂，穷其所有电影技术手段，在八十五分钟内，让观众醉心于小男孩巴德所营造的电影童话世界中，望梅止渴又无尽感动。

五十年代经典影片随着片中插曲一一飘过，巴德没钱只能蜷缩在影院台阶，伴随的只有纷飞的雨花。目睹了家人的喜怒哀乐，享尽全家人的宠爱，聆听着妈妈和哥哥姐姐们儿的美妙熏陶，这种成长必然多愁善感亦心地纯净。

正如片尾的歌声“最后一片红叶飘下，落在玫瑰花旁，漫长的一天结束了”，所有对童年的美好光景回忆也就此告罄，正所谓：微风吹拂着蓝色的海洋，满眼尽是一片蔷薇色……

2014.6.6

#BFI# #Big Screen Classcis#

极富诗意的写实主义电影。片头就是凋谢的花，也预示着影片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剧情比较简单，但叙事手法和结构真的很棒，尤其是主观视角下的回忆叙事，带有强烈的被凝视感。

镜头和构图非常契合电影的主题，大量平移镜头搭配上回忆感极强的交响乐让整部电影极富存在主义气息。还有如舞台剧般的前景遮挡镜头和构图，大量平移叠化的转场，不光契合剧情还重叠了画面内容，让转场都极富诗意。蒙太奇用的很棒，把记忆与幻想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种梦幻的视觉效果。大量的对称构图搭配上影片偏冷的色调，不光象征着主角他那孤独又悲伤的童年，也带有极强的压抑感。霸凌后切换到对称构图，中间为《哀悼基督》的雕塑说不出的讽刺（后还有特写）。

光线的运用则非常有特色，背部打光让角色处于被光线包围的状态，展现一种恬静，而雨水在窗上流过营造出的水波纹光影效果也很好的烘托了噩梦初醒的诡异感，还有空镜下的光线调整搭配上抒情的配乐让画面富有诗意。

配乐也是极其出彩的，搭配极简的镜头带着观众进入男主的记忆，宗教的唱诗让画面都带有些神圣感，还有很多时候利用配乐或唱诗转场也非常顺滑。